這青白石牌坊空透輕靈,共五間六柱十一樓,有主樓、次樓、邊樓間以夾樓,錯落有緻。五個庑殿頂各有五脊,正脊兩端有螭吻,夾着四條戗脊上的戗獸、龍、鳳、獅,仰向遠天,殿頂下是仿琉璃的青白石椽、飛、檐桁與鬥栱,檐頭有溝頭、滴水,精緻雕镂,承頂上方,遮蔽下方。鬥拱下是平闆枋、龍門枋、大額枋、小額枋,皆刻旋子彩畫,大小額枋間的折柱、花闆則雕镂祥雲。六柱下端均圍以方形夾杆石,頂部有圓雕卧着的麒麟與獅,看面則有浮雕海水江崖雲龍戲珠,雙獅戲繡球,象鼻龍頭虎身卷翎鳳尾兩足的夔龍。中原、薩滿、佛教文化融合其中,整一個精細而不失自然,包容而尤顯貴重。
胤禛與胤祥并行,身後跟着蘇培盛與一些侍衛,從主樓下走了進去,踏在寬大的神路上。大概走了六十丈地,便見一座大紅門,黃瓦紅門,乃是陵園正門,從西到東有三門曰臣門、神門、君門,每扇朱紅大門上鑲嵌八十一顆銅鍍金門釘,中間門洞前後有浮雕雲紋的丹陛石,長約四十華裡的風水牆從大紅門兩側伸出,将陵園包圍起狀,末端有角門供保衛與園役出入。大門前兩旁各有一座值房,其中有綠營官兵晝夜守護,皇帝将到,自然已經有人提前打點好,如今已是恭敬跪在門前。也正因為如此,胤禛已是遠遠看到大紅門東門前的下馬碑下,跪着一個熟悉的,清瘦的,身着簡單白袍的男子,身後跟着一些官員侍衛,仿佛已經候着很久了,确實是允禮。胤禛與胤祥才一走進,隻見等候的衆人已經一齊行三跪九叩禮,向皇帝與怡親王請安。皇帝給衆人免了禮,看向允禮,見他近來仍然很是清瘦,今日在園寝中才知自己到了,也算是盡職盡責,心生恻隐,溫聲說道:“十七阿哥辛苦。”允禮這才敢擡頭看向皇帝,想起前些天收到怡親王的書信,至今還是心有餘悸,那語氣顯然不是怡親王的,而是眼前這位皇帝的。收到時允禮已是一驚,卻因相隔甚遠,沒有太多擔憂,但今日值房的人來通傳,皇上将到景陵查勘,允禮頓生許多惶恐,連忙将周圍的事安頓好,知道皇帝不喜被打擾太久,便算着時間提前到大紅門前接駕。方才皇帝與怡親王到了面前,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讓他不由心生尴尬,為前段日子的書信羞愧起來。但是當下,皇帝仿佛忘了那封信,而是安撫自己,叫允禮心裡一暖,這才大膽擡頭,看向皇上與怡親王。兩月未見,允禮隻覺眼前人有些陌生,印象裡嚴厲外包着寬和的皇帝,如今卻是寬和外帶一點威嚴,方才的溫聲不是假象,是真的。而另一邊的怡親王,之前所見隻覺冷寒如冰,如明月難以接近,現今不知為何,面上帶着一點淺笑,眼中有暖意,眼光讓人如沐春風,整個人好像更美麗了些。允禮在心裡歎着奇矣,怪哉,嘴上連忙恭敬答到:“能為皇上分憂,是微臣之幸。”胤祥輕輕開口:“允禮就是聰明。”不知道誇得是哪件事,允禮心裡頓時分辨不清,卻又聽怡親王聲音比之前沙啞了些,難道是前些日的風寒還未痊愈,那皇帝怎麼會将他帶來呢,允禮想不通,于是有禮回答:“怡親王過譽。”然後還是不自禁問出一句:“王爺近日身體可好些了,此地有上好的枇杷露,弟可以呈上一些。”胤祥被說得咳了咳,胤禛連忙打斷:“王隻是路上勞頓,不妨事。”說着,示意一起往裡走。允禮便不再多言,也不敢多看,到後面跟着,餘光看到皇帝扶上怡親王,在王爺背上撫了一會兒,真是情深意切。
胤禛在前,一邊牽撫着胤祥,一邊說道:“方才進大紅門時,見門外的安奉殿,孝莊文皇後當年未遷回昭陵,又礙于位高,不能遷入孝陵,想來梓宮已停在安奉殿三十七年了,朕想不如将此殿擴為一陵。”胤祥看向胤禛,回道:“兄長聖明。”胤禛輕輕一笑,牽着胤祥接着沿神路走,走過将近一裡地的十八對巨大石像生,最後到了一座龍鳳門前。此門由三座火焰牌坊柱門連接四間琉璃照壁和延長的看面牆組成,火焰牌樓門兩旁的六根石柱頂處,橫向穿插着由内向外的镂空雲闆到柱頂,蓮花托上蹲一對蹲龍。三座石雕門框頂部正中雕有圓形須彌座,座上為火焰寶珠。胤禛看了嘴角微微向上,朝胤祥耳邊說了句:“火焰寶珠。”胤祥瞥了對方一眼,不說話,繼續打量牌樓上的紋樣,以往來祭祀都沒能認真觀察。隻見三座石門框之間有白石須彌座,上設有六根門柱前後的戗鼓石,建四座琉璃照壁,分别嵌琉璃岔角花,牆面中心的菱形琉璃花内飾上刻有龍、鳳、花、鳥等圖案,整座牌樓玲珑别緻,背映藍天,前向殘陽,照得剔透非常,栩栩如生,讓人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