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消停了一會兒,已是黃昏,下人将晚膳呈了上來,胤禛與胤祥就在榻邊的小圓桌前坐下用膳。用罷,胤祥拉着胤禛出門到王府各處逛逛,繞過寝殿,到了王府後罩樓旁的花園,恰好遇到同來散步的兆佳氏。
兆佳氏仍舊恭敬地行禮問安,胤禛有禮答複,胤祥則淡淡說了句好,又回頭問胤禛:“皇上是不是該回宮了?”胤禛也不說話,就是看着胤祥,又看了看兆佳氏。兆佳氏好像立馬懂了,小心地向皇帝說道:“今日天也是快黑了,皇上不如屈尊在王府歇息?”胤祥佯裝要替胤禛婉拒,隻是還沒開口,兆佳氏的話已被胤禛快樂接過:“也好,那就叨擾王了。”兆佳氏又小心問道:“那王爺今日睡……”胤禛這次反應得更快了些:“王仍可回自己寝殿,朕住側殿便好。”兆佳氏看了看王爺,感覺王爺可能會反對,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但她隻看到,王爺正盯着皇帝,仿佛眼中傳話,表達一種旁若無人的怨怼。兆佳氏心生驚訝,王爺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竟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心中生出一縷奇怪的欣慰,王爺在皇上身邊果真快樂鮮活些。于是沒等王爺轉過來看自己,福晉已經主動向兩位告退,稱為皇上去收拾寝殿。兆佳氏走了,胤祥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她大概征求過自己意見,但被自己忽視了。胤祥心下感慨,自己被胤禛糾纏得實在無暇他顧,這個皇帝真是越來越難對付了,無奈搖搖頭,順手戳了戳胤禛。
夜暗了下來,所有人仿佛都隐入了各個殿中的小房裡。隻剩胤禛牽着胤祥往寝殿走。現已四月,夜風暖,兩人袍尾飄動着,與園中香氣纏在一起,劃破了夜色。寝殿前石徑邊所種之樹已是綠出了一點深意,與夜色融合得天衣無縫,甚至比暗藍的天還黑些。胤禛與胤祥已是不知覺牽起手來,鑽進深色的園子裡,手心都微微有了點汗意。走到胤祥寝殿前,一株有着深綠葉子的樹,鮮明地在濃重的夜色中結了一大片紅裡透白的花來,随風逸出陣陣酸澀的淡香。胤禛上前端詳起來,轉頭對胤祥說道:“四月了,不肯染時輕著色,卻将密綠護深紅,此花是石榴花?”胤祥點頭答到:“是,雖未及深紅時,卻獨有姿色,确是風勻隻似調紅露,日暖唯憂化赤霜。”胤禛不禁伸手摘下一朵,别在胤祥的鬓角,接道:“不知桂樹知情否,無限同遊阻陸郎。”說着一手已摟上胤祥細腰,欣賞起王子在暗處的白亮。胤祥也微微仰頭看回胤禛,手擱上對方肩膀,叫二人又搖曳花下。
胤祥趴在胤禛肩上,輕輕問道:“兄長可有聽洋人說過芙蕾雅的傳說?”胤禛撫着胤祥,抱上對方溫聲道:“哥哥未曾聽過,王弟可願說說?”胤祥一笑,緩緩開口:“我也是聽郎世甯聊起,稱彼國北域常年冰凍,半載恒為白日,此地大抵比熱河更北,應該和羅刹國很像吧。”胤禛低低應了一聲。胤祥接着說:“那裡有很多美麗的傳說,芙蕾雅的故事即是其中之一。郎世甯說到,芙蕾雅是主司愛與美的神祇,她被丈夫抛棄後,日日哭泣,淚水化為地下的金子,故而我們腳下各處都有金子。有一天,她在陽光照耀的一棵石榴樹下找到了她的丈夫,從此她快樂得像新娘,無比甜蜜,再也不哭了。為了紀念這棵石榴樹,當地女子都會戴着石榴花出嫁。”胤祥的話說得緩緩的,像慢慢流瀉的月光。說完,胤祥自己也笑了笑,擡頭向胤禛看去。見胤禛正低頭專注地看向自己,仿佛自己的故事還沒講完,胤祥被看得心生羞意,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歧義,正不知所措,于是突然用手擋住了胤禛的眼睛。胤禛一笑:“王子怎麼害羞了?”胤祥把手捂得更嚴實了,反對道:“我沒有,是你的眼睛太亮,害我看不到月光了。”說着回身找起了月亮,手也不得不跟着松了一點。就這樣,胤禛順勢從背後摟上胤祥,下巴埋到了胤祥肩上,抱着他朝向自己直面的半輪明月,一同看着,低低在胤祥耳邊說道:“王子可知,這石榴花開得嬌豔時,正是火齊滿枝燒夜月,彼時月便燃盡了。也就是現在,你還能看見月亮。”胤祥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心裡一動,輕聲回道:“胤禛,你又在想什麼。”胤禛的唇也埋進了胤祥肩頭,隔着衣服吻着,用氣聲說道:”你,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