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醒過來,胤祥在七月十六日,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感覺,并慶幸自己還活着,而生氣地踹了身邊的皇帝兩腳。之後,他的細腿被握住,更便宜上藥,藥還是那麼讓人痛,但痛後也讓人新生。
胤禛給胤祥上完藥,抱着他到次間用早膳,一點點地喂好,才給胤祥穿好袍子,牽着手往正殿去。一出來,恰好看到粘杆處的人來送折子了,這些人健步如飛,貌似平常,如今隊伍越來越大,被安排得也越來越廣,胤祥越發常見到他們了,所以對這些臉龐有了印象,但他也發現,胤禛仿佛從來認不出來他們是誰和誰,除了其中領導他們的幾個。胤禛對尋常的事,即使出現得再頻繁,也幾乎不放在心上。
這日送來的是廣西的折子,廣西離京太遠,但粘杆處也隻花了半月就送到了折子。廣西巡撫孔毓珣,胤禛是喜歡的,雖說托了身為孔子第六十七世孫的福,得有貢生之位,但曆年所為也不負人期許,對廣西、西藏等地甚是熟悉,善處理一些地方民族之亂。這日,孔巡撫便又是奏到廣西地方民族事:“馬平縣為柳州府首邑,獞多民少,兼之提督駐劄,兵民聚集,必需能員料理。查現任馬平令侯靖,書生初任,謹饬有餘而才具不足。臣在柳州訪之輿論。俱雲,前任馬平縣知縣章曾印在任時,辦理地方頗稱安妥。可否令章曾印仍任馬平縣事,其現任馬平令侯靖。或令其赴部另補。”原來這次說的是有些新官員不太會做事,胤禛自然相信大概是有此事,但也不好武斷革職,便先回了他:“侯靖若還可用,留粵題補,若實系平常,令赴部将章曾印具本題補可也。”也算對他的提議采取了一半。
孔巡撫給的好消息是,廣西早稻亦豐收,胤禛更是滿意:“今歲普天下的收成,多省出乎望外。朕惟以手加額感謝上蒼、皇考聖靈之賜佑。惟有朝乾夕惕,與爾諸卿共相勉之耳。”胤禛本來今日就很得意,看了這些好消息自然是更快樂的,随後翻到孔巡撫第三個折子仿佛有些糾結了,胤祥察覺到胤禛的變化,也便放下自己手中的貓,探頭前看。
不得不說,孔巡撫說話真的很實誠,“臣思提督為封疆大臣且在邊地每年不無用度……我皇上體恤臣工無不備至,或許各員於定例之外量加親丁糧之處。”這話如果是給其他皇帝看到估計是要呵斥的,但胤祥覺得胤禛心裡應該很開心遇到這樣一位爽快的官員,能直接向皇帝要更多的錢糧。胤祥掌管戶部還是清楚的,大清以來,官員的薪俸并不延續明朝,用的是關外那種“分贓”習慣,所以很多官員按照律例上是幾乎沒有俸祿的,但會無官不貪地剝削百姓。胤祥和胤禛探讨過,也能理解,畢竟不如此,是不能生存與辦公的。孔毓珣能這麼說是人之常情,但卻也是絕大多數官員不敢的。胤禛謹慎,并未直接答應他,但也并未否認可行之處:“酌量應否行之。此等事朕如何谕得。”胤禛總是要明确告訴官員自己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讓官員求他詢問一些不合規矩的事時,也并不能真正有了暢通無阻的辦法。隻見巡撫在折後還提到了一些貪官之事,可見孔毓珣自己也是很講規矩了:“再總兵馬振國署理提督印務時。扣去本年夏季親丁饷銀一千九百三十餘兩。”胤禛對這樣的事也絕不容忍,與孔巡撫說得投機,而且顯然已經知道:“甚是。可惡之極。若不照數繳出。具本參奏可也。”總兵不善,軍隊自然不佳,巡撫也得出結果:“惟是營伍廢弛已甚。”胤禛也絲毫不包庇,更是連帶素不滿意已久的粵東一起批評:“朕所悉知。粵東尤甚。”很明顯,胤禛的猶豫表情大多源于思索,并非不滿,胤祥看完,胤禛也剛好批完最後一句:“爾所奏可嘉。向聞你撫标營伍可稱天下第一。今用你為廣西提督兼理巡撫事。爾可從容一一整理。臨谕不勝嘉賞之至。”胤禛還是如此向來不吝對自己看好之事的誇獎,胤祥覺得胤禛對年羹堯的誇贊真是越發不值一提了。
胤祥下了炕,見胤禛看得津津有味,想着廣西路遠,折子自然是積了好幾個一起送來,胤禛應該是很有事幹了。抱着小吉,身後跟着小假和造化,胤祥出門了,跟胤禛說道:“皇上好好與您的天下第一巡撫共事,本王先去造辦處瞧瞧了。”一邊說一邊輕松地出了門,也心想,帶上小動物就是好,胤禛一時很難抓到自己。胤禛看着胤祥毫不孤獨,自然放心,老老實實管自己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