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總督楊宗仁大病初愈,多虧皇帝派禦醫醫治。近來他亦有好事,其子楊文乾被特賜按察司職銜,并獲随任終養。楊文乾在陝西榆林任内接到年羹堯所傳該恩賞,遵旨即刻啟程,七月二十二日便抵達楊宗仁衙署。然而他身有病發,恰得皇帝所賜禦醫趙世英的醫治。其後一日,楊文乾雖然好了一些,但并未痊愈,于是楊宗仁便代兒上折向皇帝懇求寬限禦醫幾日留在自己衙署。胤禛對正直的大臣都很大方,直接同意:“趙世英來時朕已有旨。你要留他多少日子。着他就住多少日子。俟大好了。楊宗仁着你再來。如今任憑你留他就是了。”
楊宗仁也不隻上報私事,另外還寫了一個彙報事務折,在這日一起發到。他在折中言,武昌守道缺出,自己到該道宣讀聖旨,将淳親王包衣下人殷邦翰擢升為該道官員。如今此人,“蒙聖祖皇帝,自縣府任内皆得卓異。”胤禛看後感不屑,因為近來可是剛查了此人,漏洞百出,于是在楊宗仁所謂的“卓異”後回:“向他統不過是滿丕之流。卓異的還能言卓異。羞也不羞。隻要他向後做好官就是了。”楊宗仁雖然稱贊了不該稱贊的人,但好在緊接着他也說了些實話,讓胤禛對他的意見也便沒那麼大:“再查彛陵鎮臣劉業溥,其從前操守居官總在平常。”胤禛隻道這句還算實在:“甚公甚是。朕看他是這樣一個人。”寫完後,胤禛本來還想多叮囑他幾句練兵之事,但已是看到胤祥走進養心殿庭院,便在折子最後簡單寫了一句:“知道了。湖廣營伍甚欠操練。你須着實留意……”便起身往外去了。
胤禛帶着一點喜悅出門将胤祥和造化他們接回殿裡,一邊問:“我的祥走到了哪,淋濕了沒有。”胤祥看了看胤禛:“走到慈甯花園,下雨就回來了。傘被百福咬破了。”胤禛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嗯,下次把它的牙磨了。”百福走在胤祥旁邊委屈哼了一聲,胤祥一聽,倒是蹲下抱住了百福的狗頭,保護道:“别。以後你來送。”胤禛笑着答應了。
不知為何,胤祥今日總是略感不安,若無其事地在胤禛身邊坐立難安,但也乖乖陪胤禛好好看折子。“張鵬翮出京了?”說出口,胤祥都覺得自己是在有意掩蓋些什麼小心思,馬上又在胤禛身邊閉嘴跪好,并未打算聽到什麼回答。胤禛反應很快,這麼多年,對胤祥情緒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都能捕捉得很好,從早上看到自己批那個為人伸冤的折子,莫名其妙躲出門去,胤禛就将胤祥識破了。如今聽到胤祥裝作無事地湊過來問句廢話,胤禛更感興趣地擡頭,看向胤祥,鋒利而溫柔的目光在胤祥那張漂亮的臉上停了一下,笑了,回過頭接着看折子。胤祥更不安了,忙問:“怎麼了?不能問嗎?”胤禛還是笑笑不說話地批複張鵬翮。胤祥忍不住繼續追問:“怎麼了?别有陰謀。”胤禛這才開口搪塞道:“張鵬翮十二日出得京,二十四日至馬營,黃水消落,他上奏,馬營缺口已經河臣齊蘇勒、撫臣石文焯在工堵塞,直隸、河南一帶地方雨水霑足,秋成有望……”胤禛終于開口,胤祥這才放心,看着胤禛很正常地批完了一句:“覽奏大慰朕懷。知道了。”方才被胤禛看了一眼有些慌張的情緒也跟着平複了些。
然而,下一刻,胤禛突然起身了,不出聲地,作勢要走。胤祥忙跟上,“哥,你去哪?”胤禛側臉看了一下胤祥,還是不說話,隻是管自己往後殿走。胤祥扯住胤禛手臂:“胤禛,說話。”胤禛再次回眸,便二話不說将胤祥橫抱了起來,接着才對懷裡錯愕的胤祥低聲問道:“那你說實話,想起什麼了。”胤祥還是很慶幸被胤禛抱在懷裡的,但依舊不是很敢或說願意開口回答那話,于是隻摟住胤禛脖子不說話。胤禛倒并不指望胤祥能說,于是準備自己幫他想想,雖然現在已經沒人能打擾胤祥,但定期長長記性也不是壞事。
胤禛走向後殿的步子停住了,胤祥疑惑擡臉看胤禛,胤禛還是很平淡地回看了胤祥一眼,随後往回走,走進前殿西暖閣。胤祥的不安更重了:“幹什麼?”胤禛低頭問:“你說呢?”胤禛走進西暖閣後側,坦然地走上了仙樓的長春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