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沒離開多久,胤禛着實也趁不行路時批閱這日收到的鎮海将軍何天培的三個折子。
何天培在本年三月十九日,曾召入養心殿,當時胤禛問他有幾個兒子,何天培回奏有三個兒子,願送來伺候主子當差行走。當時胤禛在屏風裡與胤祥在紙上交流,胤祥得知何天培家裡無錢,便讓胤禛免了此事,行走不掙錢。于是胤禛盡管知道一般人比起賺錢更想進宮來行走,當時也便回了他:“朕知道你很窮,哪裡行走得起,不必送進來。”當時何将軍也不敢再說什麼,總覺得這時說無妨,倒顯得自家富裕,然而這位皇帝可是容忍不了一個貪官的。于是這事便過了。然而後來,何天培回到江蘇辦事,忽得消息,次子候選知州,已是進京了。幾月後,卻是一官未補。何将軍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在上其他折子時再恭敬地舊事重提,希望能為兒子向皇上求個在禦前效力的“苦差事”,還順便将每個兒子都提了一下,望給皇上留點印象也好。
何天培細細解釋自家幾個兒子的情況:“今臣長子何珉年三十歲,系臣鎮海将軍任内恩蔭生。次子拜斯呼郎,年二十五歲,系臣副都統任内恩蔭生,候選知州,現在候補到京,懇主子賞給苦差效力行走。第三子拜音阿年十七歲。捐筆帖式未補。現在臣署學習使喚……”胤禛八月二十在送太後的路上收到何天培的三個折子,先拿起的便是這個。胤禛知道,這謙遜的言辭中還是難免有想從自己這獲些好處的計算。人之常情,胤禛能理解,倒也隻是更堅信了胤祥對自己的毫無所求,隻回這折子:“知道了。留在你任上教導好。至選時再着來。若已來京。朕引見過再發旨。”并未真的拒絕,因為隻要有胤祥在,這世間究竟如何,胤禛實際是不那麼在意的,比一般人都更能忍受。
拿起何天培第二個折子,才掃看了兩眼,胤禛便對外傳需要怡親王來。胤祥剛好快走到馬車旁,一聽到有信,還以為胤禛是對青海事有叮囑的,又加快了點腳步。這次掀車簾前,胤祥猶豫了一下,他心中也是隐隐害怕,感覺場景似曾相識。于是,他先是輕輕地挑起胤禛車簾的一角,向裡偷看。“祥,你這樣是想被‘廢’嗎?”胤禛淡笑的聲音傳來,離車簾有一些距離,讓胤祥稍稍放心了一點,心念今日沒幹什麼錯事,也不必總怕胤禛,于是接下去大大方方走了進去,一邊驕傲道:“皇上要廢我什麼,怡親王還是别的?”胤禛看着胤祥走了過來,坐到自己旁邊,強鼓起勇氣要跟自己對着幹的樣子,喜愛地先将他摟住,接着才答:“王子還有什麼。不過,我确實什麼都不舍得,太多事,無人能及,非你莫屬。”見胤禛屈服得快,胤祥也服帖地靠上胤禛胳膊,念叨道:“你又不是先皇,我就偷看,又不會如何。”胤禛貼近了胤祥的耳廓,輕輕吻上,帶着微微警告的意思:“可是我更壞啊。”
胤禛的聲音挑得胤祥從耳朵到心都跟着癢了,連忙轉口道:“你放才着急叫我回來,是還有什麼想說的沒說嗎?”胤禛微不可察地一笑,默契同意胤祥的及時打斷,遞過手上的折子:“不是。是何天培上了個預籌積貯事折,想仿照河南巡撫石文焯題準開捐事例九欵,或是,恩準他截留二十萬石糧食……”胤祥沒聽完,已覺不對地推推胤禛:“這關我什麼事呢?”胤禛倒是正經:“我想你了,所以這件事要總理王大臣會同戶部速議具奏。”胤祥雙手捧住胤禛這一本正經又帶着得意的臉,捏了捏:“那我這就去。”胤禛拉住了胤祥:“你來了,就不需要了。張廷玉也在,一會兒給他。”隐隐地,車外飄來允祿的聲音:“怡親王是要有大功勞了。”胤祥的臉唰得更紅了,兩手将胤禛耳朵堵住,胤禛當然捕捉得比他快,也跟着笑道:“嗯,怡親王是要有大功勞的,不需要在戶部多下功夫。”胤祥又試圖不讓胤禛說話,“别說了,允祿這麼大聲,看來鐵帽子真的不适合他,孟浪。”胤祥模仿胤禛折子中的語氣批評允祿,将胤禛逗笑了,眼彎彎地笑着,卻還是能點評:“這次做的還行。”說着握住胤祥的手腕,把他的手往下拉了拉,讓那纖細的指尖剛好點在自己雙唇之間,張口含了上去,讓胤祥更是全身癢得要閃躲,無奈,胤禛握得太緊了。胤禛齒尖叩了下胤祥指節間的紋路,而後松開了:“王子,這樣是封不住我的口的。”說完将胤祥抱到了榻上躺好,吓得胤祥連忙扯過一旁的絲被,把腿蓋上了。
胤禛更是難掩笑意,靠在胤祥身邊,拿起了其他折子。胤祥這才知道又被胤禛給調笑了,不過是吓自己,也是,每日這樣也太過分了,胤禛是不至于。胤祥在心裡安慰自己,看着胤禛那認真的清淡樣子,更覺得車裡的氣氛終于沒有要擦槍走火的感覺了,剛好也累了,接着更安閑地縮在胤禛身邊,看胤禛批折,一邊彙報方才的情況。說到允禩的表現時,胤祥隻覺暗出一口長氣,胤禛面上溫和,輕撫着胤祥的背,稱贊他現在長大了,做的越來越好了,但心裡又給允禩記上一筆,更清楚他現在的心思了。
胤禛很快批完何天培最後一個折子。他彙報江南各地于雨水不足以緻山田枯槁,禾苗黃萎,有些縣将成災的事,這事胤禛從其他官員與派去地方的侍衛那早早得知,于是對這遲來的上報随筆提醒到:“知道了。奏遲了些。着實返躬自省。以期來年之望。”
再回眼時,胤祥已經半倚在榻上睡過去了,靜靜地,像隻小貓,讓胤禛覺得跟那受了孕的小吉有那麼一刻的神似。心裡隐隐奇怪,胤禛甚至給胤祥把起脈來,試了一會兒,回憶醫書和太醫之前說的,感覺應是沒什麼問題,這才放心地躺到胤祥身邊,摟着他一起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