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日,早刻,胤禛按照禮儀拜谒景陵,将胤祥留在駐跸之處接着睡。
好在張廷玉很是曉事,不用胤禛做太多,已是記下了許多深情畫面:“上詣景陵,至陵門外哭入,于聖祖仁皇帝梓宮前,上食奠獻。旋詣孝恭仁皇後梓宮前,行暫安奉享殿禮,讀文緻祭,躬親奠獻,恸哭良久。扈從諸王、滿漢文武大臣、蒙古諸王、台吉、塔布囊等、齊集舉哀。”
胤禛在先帝梓宮前祭拜時,胤祥已經到了,一身素服悄無聲息地融入哀哭着的王公大臣中,大家也隻以為怡王有自己要辦的事。祭拜完先帝後,胤祥跟在胤禛後面遠遠地看着,旁邊的允祿向胤祥低聲抱怨:“最近趕路都這麼累了,二十七、二十九都是大祭,皇上接下來都不休息一下天天來嗎,兄長,不然……”允禮在一旁淡淡補充道:“還有初一也是大祭。”誠親王在幾人附近,也還是很注意這邊的動靜,不禁和允祿一起暗自期待胤祥的回應。
“這樣啊……”胤祥不禁想到,如果接下來每天都得過來,豈不是意味着胤禛每天都要把他一人留在那裡睡,然後自己再偷偷溜過來。胤祥望向母親所在的側殿,感到被母親注視着而感到羞愧,那還不如讓大家都一樣。于是,他猶豫地對旁邊的人說:“我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會同意,那……我幫大家禀報一下?”周圍聽到的人都隐隐感到快樂,尤其是跟在幾人身旁的裕親王保泰,他顯得特别愉快,還主動向怡親王道謝。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胤祥向隊伍最前方的胤禛靠近,在太後的寝殿前一同祭拜。祭拜完畢後,胤祥跪在原來的墊子上,認真地啟奏:“皇上,衆臣商議啟奏,聖躬已極勞瘁,且二十七、二十九、初一等日均屬大祭,二十六、二十八兩日伏乞皇上停止谒陵。”所有王公大臣都跪在怡親王後面,一同請求皇上保重身體。
胤禛看着胤祥那副認真的樣子,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淡淡道:“梓宮于初一日安奉地宮,及今每日親往,尚得瞻仰梓宮,過初一日則不得瞻仰矣。明日朕仍親往。”
胤祥錯愕,沒想到胤禛如此真心,又覺得他說得也沒錯,便準備起身,聽憑胤禛的安排。剛要起來,身後的允祿默默揪了揪胤祥的衣尾,裕親王保泰莫名輕咳了一聲,周圍的大臣都屏息凝神。胤祥這才感受到氣氛的緊張,隻好再為大家争取一下:“聖谕良是,但昨日谒陵時……”胤祥突然不知該怎麼繼續勸,幹脆看了看身後的允禮,轉而道:“果郡王等深感皇上辛苦……”聲音漸漸低了,允禮臨危受命,反應得很快:“是,臣等蒙恩召近梓宮舉哀,因受聖祖深恩,俱痛不自持。皇上天性純孝,号泣移時,乃臣等所目睹。況二十九、初一兩日禮數繁重……”身後的王公大臣紛紛複議,焦急地應和,就像當初在民間天主堂裡百姓表示對“主”的贊同一樣,争先恐後且果斷。
胤禛也松了口氣,方才據禮推脫,差點被胤祥答應了,自己都有些緊張地等待這個不太熟悉辭令的弟弟編造果然最後隻能托付給允禮。看了張廷玉一眼,張廷玉鞠躬示意可以了,于是胤禛故作悲哀地再次傳旨道:“諸王大臣陳請再三,此兩日暫停來往。”說罷,又安排了祭祀的事:“今日秋分,夕月于西郊,遣裕親王保泰行禮。”然後牽起眼前跪着的胤祥,走在衆人前面,進了下馬碑處的轎子。裕親王保泰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他不禁思念起廉親王,如果他在,這個人一定不是自己。看似回去送信麻煩,倒是他的福氣了。
這次,胤禛駐跸在了當初與胤祥一同住過的湯泉行宮。先與王公大臣一起行到景陵附近另一處小行宮,所有王公及女眷便在此處小行宮東西兩邊住下。接着胤禛自己帶上胤祥和一些侍從,離開了此處,去了湯泉行宮。允禮與地方官熟,帶着允祿,則住進了當初官員的家裡。
到時已是傍晚,重進湯泉行宮,又是一番恍如隔世的感覺。看到湯泉裡煙霧缭繞的,胤祥也不禁回想當初和胤禛一起看湯泉浴日的早晨,隻覺來到這裡,僻靜又溫暖,舒适又隻有自己兩個人,一切緊張與神傷終究都抛諸腦後了。
兩人帶着造化進寝殿繞了一圈,便一同向當初泡泉之處的亭子走去。一切還是那麼幹淨舒适,就像昨日還在這裡。秋日涼,走進來更不涼了,周圍的黃葉菊花開得正好,也不讓人覺得蕭瑟。
胤禛從身後摟住胤祥,臉貼上胤祥的側臉,問臉逐漸紅潤起來的弟弟:“王還記得嗎?”胤祥用手打了打胤禛,隻是說:“那麼痛,怎麼忘得了。”胤禛笑了,環過胤祥的手輕輕準備解胤祥的腰帶,被胤祥抓住了手:“沒到時候。”胤禛接着問:“那何時是時候?”
胤祥眼睛眨了眨,看向遠處的山與天已是深藍,打了下胤禛的手:“今日不是秋分嗎?晚上要看月。”胤禛又笑了,“我隻是覺得在這蒸得王可能會熱,和晚上看月有什麼關系?”胤祥轉過身來,又是一拳捶在胤禛肩上,又羞又憤地說:“你就故意笑話我。誰說我要在這待太久,寝殿裡你還有折子。”說着推開胤禛,自己往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