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胤禛,他們都送你好貴的,我送的壽禮好像有點太便宜了。
晚上,胤祥怕冷,在後殿端着小炕桌到榻上去。胤禛也着人把折子端到後殿暖閣外,然後親自搬進去,和胤祥一起縮着。他看見胤祥正津津有味地寫着什麼。
“王又在籌謀什麼大事嗎?”胤禛很尊重胤祥的認真。胤祥一副很忙的樣子,邊寫邊算,讓胤禛都心生好奇,戶部或者會考府的折子有張廷玉他們算,胤祥核對下不同人算的就好了,可見他應該不是在忙什麼正事。
看着如此認真的胤祥,胤禛一時半會兒不舍得打擾他。胤祥知道胤禛這麼問一般是有點事,所以先不說自己的:“皇上可是給臣又安排了些活兒?”胤禛靠近胤祥,摟着他彙報:“是這樣,前幾日李維鈞又上了折,說劉可德虐兵厲民,雖經嚴饬,仍不悛改,初四日還會集在關帝廟,幸虧被大名府知府吳允谟勸阻了。他竟還敢警告李維鈞,如果糾參,定要報複他。”
胤祥的菩薩心犯了,放了手中事,疑惑道:“此人甚壞,皇上定不會放過他。”胤禛點點頭:“是,我也回‘真笑話’。”胤祥跟着笑,隻是也捕捉到一點特别之處:“你方才說張家口?此人這麼大膽,難道和允?有點關系?”
胤禛輕輕捏了下胤祥的臉:“王真是聰穎,我早都忘了允?還在那,想來是廢物也鬧不出什麼,但劉可德這種低級龌龊事,大概跟他脫不了幹系。”胤禛說着,義憤填膺,一副要将這些人都立刻除掉的架勢。胤祥很無奈,再怎麼樣自己也沒有把允?告了的打算,又誤打誤撞了……
不過胤禛到底是不太在意允?的,就好像對待一隻爬不出宮的螞蟻,他罵完就回到原話:“所以我就與李維鈞說,‘朕當年即是孤臣。一點不妨。自然有上蒼鑒察。勉力蓦直做去。若信不得自已。就信不得朕了。朕之耳目豈容易惑得的。”胤禛說的很自信,也很理解大臣。貌似簡單,可實際上太難了。
這個世上有幾類皇帝,第一種生來就是皇帝,他隐約知道自己責任比别人大,也總這麼要求自己,但因為視線在高處,就像坐在養心殿裡隻看得到天空一樣,很難看到階下的大臣與黎民,有力無心。
偶爾歪打正着也能幹幾件好事,生的是時候,一輩子犯不了什麼大錯,就成所謂的明君了,但身邊的人終究在他們下面度日,日子就不太好過,不過勉強能體面,隻因他太難将心比心了,這就是胤禛他們的父親康熙皇帝。
還有另一種皇帝,他們并非生來就是皇帝,甚至一開始幾乎與皇位無緣,可命運總會給世人開玩笑,讓他們陰差陽錯坐上去了,他們就會表現得和前者異常相似,處處模仿前者,因為這樣他們才願意相信,自己那原本卑微的人生一直都是天之驕子。
可他們隻學了個表面,形式上的傲慢比實際的傲慢更可惡也更可怕,他們不知道這樣的位置更需要責任心,所以最後他們就像個矮子要扛起一整個華麗宮殿一樣,扛不起,做不到,家底耗光了以後,就越做越差。
但就這樣也不允許被質疑,最後看似所有人都在他的下面,可是他總感到所有人都站在他頭頂的無力。也就是說,他會穿上一件叫明君的袍子,最後自己發現裡子裡已經被蟲蛀壞了,很久之後,有人掀開了他的龍袍,還是會發現并叫他們昏君,這就是也許要莫名成為皇帝的弘曆,也就是乾隆皇帝了。
但胤禛卻哪種都不是,曆史上他這種皇帝太少了,百年之後,外在的一切都腐爛了,人們才發現,他那短暫的一生,已是百煉成金,他的靈魂外自成了一件金縷玉衣,無論有多少人罵過他,嫌過他。他并非生來就是皇帝,也不是扛不起皇位的幸運兒。
他建起自己的宮殿,親手打造每個角落,他看過宮城之外的荒涼,台基之下的無力,才最終看到了天空。上下俯仰之間,他做了自己,也做了皇帝。無奈,這種皇帝唯一的缺陷,可能是薄命和孤獨。上天對他們太薄,所以他們名副其實,幸的是,看清了一切,不幸的是,需要獨自看清。一旦看清了,活着對他們來說便沒有意思。
胤禛看清一切,所以總會跟大臣說最實在的話,他沒打算當一個很厲害的皇帝,隻是“這樣”的一個皇帝而已。幸好,他有胤祥,雖然胤祥不是一個看得清的人,但是一個胤禛願意為他建造一個宮殿的人。
“皇上這樣相信,跟我說是什麼意思?”胤祥回。胤禛不好意思笑笑,“因為我還跟他說,‘怡親王甚待你好。若有為難不便奏聞之小事。使人同王子商酌。他不肯舍你落空的。密之。不可再令一人知之也。’。”
胤祥疑問地啊了一聲:“我和李維鈞哪裡熟?上次從山西回來才在直隸見了一面,也沒說過一句話吧,你怎又拿我去騙人,這讓我以後見他不尴尬?”胤祥随口抱怨着。
胤禛就知道胤祥會害羞,也不好不讓他知道,就實話實說,認真哄就是:“王子莫急,以後你們沒什麼機會見。你看,他送禮或得賞賜,哪次不經過怡親王府,勉強也還算熟。他頂多以後給你寫信,送去怡王府,看的人也是我,跟遞送禮物沒什麼區别,是不是?”
胤祥羞,想說不是,但又覺得在理,仿佛是被胤禛提醒,又轉移了話題:“诶,你是不是還沒清點生辰禮。地方官員的禮都在怡王府,你說要一起看,今日到了吧,也不見你看看,浪費了那些寶貴心意。”
胤禛被胤祥話題轉得猝不及防,隻能暗自欣喜,胤祥又警告道,“他要是真的寫信給我,都你回,”胤禛認真點頭。胤祥便快樂推着胤禛:”快,去看看生辰禮有什麼?”
胤禛無奈被胤祥推下了床,沒辦法,自己的……小主得自己寵。昨日胤祥就讓人将生辰禮全送進了暖閣,還非不讓看總的明目,隻讓人在禮物上寫了個牌子,牌子上有送禮之人名及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