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還沒判呢,這當爹的有點過分了。”
“當爹的這樣說,肯定是有證據吧?”
“我看就是偏心,早上廖素英來騙小錦媽的首飾沒騙到,搬了岑老頭來給小金施壓,真沒見過這樣當老人的。”
……
岑安錦對岑老頭的反應一點不意外,冷笑一聲道:“露出真面目了?所以,剛才說什麼要幫我出頭的‘好爺爺’形象,也是裝出來的吧?”
岑老頭沒想到,那個一向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孫女,會突然變得伶牙俐齒。
他的計劃完全被打亂,想好的說辭也亂了套,磕磕巴巴道:“我不是……”
“别裝了,我嫌惡心,不想陪你演戲。”岑安錦打斷他,“開門見山吧,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什麼?”
岑老頭猶豫一陣,還是直說了:“你媽不是留了一套首飾給你嗎?你三哥馬上要結婚,新娘子缺一套首飾,你借給他們戴戴。我保證,戴完就還你。”
說完搖了搖頭,覺得不太滿意——原本是想态度強勢一些,上來就把母女倆鎮住的。結果被岑安錦搞得心裡七上八下,說話下意識變得客氣,沒有把爺爺的氣勢拿出來。
“果然是廖素英搬來的。”
“這家人可真不要臉。”
“小錦和香梅好慘,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
院子裡衆人議論紛紛,岑安錦倒是很淡定,聲音洪亮地道:“不借。”
幹脆利落,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岑老頭傻眼,平時哪怕是鄰裡間借點東西,不想借至少也要找個理由敷衍一下。
岑安錦不找理由,他怎麼指責她?
“你又不是沒有,借一下怎麼了?”岑老頭試圖道德綁架,“都是一家人,小錦你不能這麼小氣……”
“爺爺,我想我爸了。”岑安錦打斷他,“都是一家人,你給我拿十塊錢,讓我去看看我爸,給他買點東西,行不行?”
“我爸不在,沒人掙錢,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三哥娶了個城裡媳婦,肯定有錢了吧?你讓二伯幫我們買點吃的行不行?”
“我還想繼續讀書,都是一家人,爺爺你幫我把學費付了行不行?”
岑老頭一開始還想敷衍一下,讓她借首飾就給她錢,聽着聽着不對勁,也懶得敷衍了:“不行!我……”
“瞧瞧,這時候就不是一家人了。”岑安錦對準手裡的破鍋,又是“咣當”一聲,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希望你記得,我們早就分家了,現在我的家人,隻有我爸和我媽。少拿家人那一套來壓我,我不認。”
“反了天了!”岑老頭也顧不上再演了,“岑安錦,你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怎麼着?”岑安錦揚了揚手裡的殺豬刀,“硬搶啊?”
“什麼叫搶?那些本來就是我岑家的東西。”岑老頭大聲道。
“我說你怎麼這麼喜歡打自己臉啊?”岑安錦指指圍觀群衆,“剛才還說那是我的東西,大家可都聽到了,這會兒又變成你家的了?那是我奶奶的嫁妝,我奶奶親自交給我媽的,跟你可沒半點關系。”
“你奶奶嫁給我,她人都是我的,東西還不是我的?”岑老頭徹底不要臉了。
岑安錦:“那我奶奶嫁給你,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岑老頭不管她說什麼:“之前我願意把東西給你們,是因為你們是岑家人。可現在看來,你們的心已經野了,隻會向着外人。你們這幾天跑出去,是不是已經找到對象,準備帶着岑家的财産,嫁人跑路了?”
他越說越理直氣壯,還朝看熱鬧的衆人拱手:“各位幫我做個證,不是我老頭子欺負孤兒寡母,隻是她們的心已經不在岑家,我一定要把屬于岑家的東西收回來。”
他又看向岑安錦和馮香梅:“不僅那套首飾,還有分家分的東西,大山掙的錢,你們全都得拿出來。”
“這真的過分了!”
“明搶啊。”
“你把錢都拿走了,兩個弱女子怎麼生活?”
……
村民們都看不下去了,聲音漸漸大起來。
“我爸還沒死,你就說我們是‘孤兒寡母’,這是在咒自己親兒子嗎?”岑安錦反倒并不着急,“還有,你問過我嗎?誰說我要嫁人了?”
“不管你現在嫁不嫁,将來總是要嫁的。”岑老頭忽略掉她的前一個問題,“誰叫大山沒生個兒子呢,岑家的财産,我不會讓外人帶走。”
“說來說去,就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不管我做什麼都沒用,就活該被欺負,對不對?”
“對。”岑老頭也懶得裝了,“你要是個帶把的,大山的财産有人繼承,我也不用操心了。”
“我的做人原則有兩條:第一,先禮後兵;第二,别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反饋回去。”岑安錦朝岑老頭走過去,“你歧視女孩,我沒辦法告訴你,那是怎樣一種感受。但是,我可以讓你做不成男人,也嘗嘗被歧視的滋味。”
她說完剛好走到岑老頭面前,迅速揚起手中的殺豬刀,就朝他腰腹削去。
誰也沒想到,她剛剛明明還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會突然說發瘋就發瘋。
人群一陣驚呼,岑老頭更是一把捂住裆,踉跄着狼狽後退:“啊啊啊啊!岑安錦,你……”
雪亮的刀片堪堪擦着他的手背劃過,那刀在太陽底下曬了很久,又冷又燙。
岑老頭手背明明沒受傷,卻莫名火辣辣地疼,吓得他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岑安錦沒給他爬起來的機會,刀懸在他小腹上方不到十公分處晃來晃去,稍稍一不小心,就真會讓岑老頭做不成男人。
圍觀群衆看傻了。
岑老頭秒慫:“小,小錦……你,你這是違法的。”
“我知道。”岑安錦半蹲在他面前,眼神兇狠決絕,“現在的情況,無非兩種結果:一,我煽了你,我去坐牢,反正在外面也是被人欺負,進去陪我爸挺好;二,我力氣比不過你,你反殺我,你進去陪我爸,也挺好。”
這個時候,“正當防衛”的法條剛提出來不久,岑老頭哪裡懂這個,他本來是在想怎麼奪岑安錦的刀的,這下子不敢貿然動手了。
連她用了“煽”這個字,他都不敢反駁。
“小錦,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爺爺啊。”岑老頭艱難吞咽了一下,“你先把刀……”
“首飾還借嗎?”岑安錦問。
岑老頭拼命搖頭:“不借了,你的東西,你做主。”
“當年分家的時候,二伯他們那幾家,還分走了我奶奶的部分首飾對吧?比如,二伯母今天戴的那支翡翠玉镯……對不起,我不認你說的,我奶奶嫁給你了,東西也得給你這個強盜邏輯。”岑安錦的刀又往下壓了兩公分,“我奶奶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
岑老頭眼睛盯着她手裡顫顫巍巍的刀,滿臉都是汗,哪裡顧得上其他:“拿回來,我一定幫你都拿回來。”
“請各位鄉鄰幫我做個證。”岑安錦揚聲道。
看熱鬧的人這才反應過來,轟然應“好”。
“你可以把刀拿開了嗎?”岑老頭小心翼翼地問岑安錦。
岑安錦笑了笑:“爺爺,現在還覺得女孩沒用嗎?”
“都是爺爺的錯。”岑老頭急忙道歉,“女孩有用,特别好。”
岑安錦這才收起刀:“希望爺爺說話算數,三天之内,要是看不到我奶奶的嫁妝,我也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岑老頭狼狽地爬起來,轉頭就跑,遠離了岑安錦,才停住腳步回頭道:“岑安錦,你……你給我等着!”
岑安錦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說:“爸,你還想對她做什麼?”
她急忙扭頭,看到岑大山跟莊問笙正一起從房子側面走出來,不知道聽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