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也不能遇見你,那就祝你生活愉快。
明紗剛入行那會兒認識一位老前輩叫周凡光。
周凡光是個程序員,在遊戲圈摸爬滾打十餘年,技術硬,人脈廣。
但他這人吧,跟一般技術宅不同,賊愛講相聲,平時跟個彌勒佛似的,一張嘴就能把人逗樂呵。
那時,明紗還是個應屆生,好不容易通過校招一路披荊斬棘進入遊戲大廠,在試用期的時候,很多業務都不娴熟,跟其他崗位的同學對接工作偶爾會出現一些小摩擦,是周凡光教她如何快速融入集體,着實幫了她不少忙。
後來,周凡光與公司的合約到期,選擇不續約,轉而簽了另一家遊戲大廠,說是要去逐夢3A單機大作。
項目組的大家紛紛送上祝福,陪他吃最後一頓散夥飯。
當時明紗比較社恐,連一句漂亮的送别語都說不利索,于是周凡光就逗她說:“哎,你這樣是不行的。人生路上,人來人往,在遊戲圈待久了,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都不知道,所以啊,如果你覺得某位同事或者某個人不錯,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友好地向他們表達這種萍水相逢的感情,那就祝他們生活愉快吧。”
之後,明紗再次聽到周凡光的消息已經過了幾年,他因長期高強度熬夜加班引發惡疾搶救不及時,變成了植物人,至今仍然昏迷不醒。但明紗卻一直記得他的話。
那位旦角已經離開,明紗望着空蕩蕩的舞台如夢初醒,突然想起似乎忘記問他姓名了。
明紗懊惱地拍了拍腦門。
恰好這時,蘇晨從側門回到演出大廳,看到明紗仍在,慶幸地松了口氣,“還好你沒有走,我中途去了趟廁所,又在外面接了通工作電話,沒想到演出就散場了。”
蘇晨飛快地檢查包裡的物品,語氣帶着點兒遲疑,“對了,你剛才不會是睡着了吧?”
明紗點頭:“……是的。”
蘇晨:“唉,我剛才看見你半睜着眼睛一動不動,以為你聽戲聽得正入迷,就沒叫你,沒想到……”
蘇晨:“話說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以前也沒有這種症狀啊。”
明紗頓時語塞。
她之所以會買兩張票約蘇晨一起聽戲,就是因為她比較了解蘇晨。如果自己不小心在劇院睡着了,按蘇晨的性子,一定會在離開或散場時把她叫醒。
但是,生活處處都是意外,萬萬沒想到她的身體結構出bug了。
半睜着眼睛睡覺,這是什麼奇怪的技能?
明紗頭皮發麻,笑得有點虛:“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有空再咨詢一下醫生。”
“那就好。”蘇晨半信半疑地點頭,然後勾着她的胳膊說:“走吧,我們出去,一會兒劇院要關門了。”
兩人并肩從劇院出來已是傍晚時分,落日餘晖彌漫在雲彩中挽起一道薄紅霞光,将門口的宣傳欄映得通紅。
基于失業人員對招聘信息的特殊敏感度,明紗一眼就看見了貼在宣傳欄上的招聘海報。
她猛地刹住步伐,湊過去仔細查看。
“典墨劇團誠招兼職助理,有意者可以将簡曆發送至郵箱……”
蘇晨不是很理解明紗的行為,問她:“你一個遊戲文案策劃,看這個有什麼用?專業又不對口。”
明紗用手機将招聘信息拍下來說:“萬一我哪天突然想轉行了呢?”
“不是吧?你别告訴我你是認真的。”蘇晨有點懵,忍不住說:“我記得你這家夥在大學時期,經常将‘想要變得跟遊戲一樣好玩’的中二病宣言挂在嘴邊,一有空就馬不停蹄地玩遊戲,寫遊戲拆解和分析報告。不僅如此,當年你跟同好組建的遊戲開發小組,還拿下了大學生遊戲開發創作大賽一等獎。”
她頓了頓,繼續道:“你真的舍得離開遊戲圈哦?”
明紗沉默了會兒,突然笑道:“我開玩笑的,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害。”蘇晨氣得拿食指彈她額頭,“就你這家夥機靈是吧!”
“痛……”明紗連忙捂住額頭說:“我等會兒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咱們今天就在這裡分道揚镳吧,以後有空,我還請你聽戲哈。”
蘇晨收回手說:“行,我剛好也要回舞室拿點東西,你别在外頭逗留得太晚,早點回去。”
明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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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晨離開,明紗給周夫人發了條微信消息,接着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申東新區醫院。”
到達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明紗順路在附近買了一把劍蘭花帶進醫院。
她素來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聞着犯暈,所以賊佩服那些可以長期在這種環境裡工作的醫護人員。
比起兵荒馬亂的挂号廳,病房要安靜許多。
明紗來到周凡光的病房,把劍蘭插進花瓶,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周凡光說:“好久不見。”
周夫人去隔壁接開水,回來看見明紗,便跟她打招呼:“你來啦。”
明紗:“嗯,前輩最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