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生沒開免提,明紗不知道他們具體在聊什麼,隻能從季嶼生的語氣和三言兩語中判斷對方應該是他的長輩。
明紗邊打字邊用餘光去偷瞄季嶼生。
他挂完電話,偏頭,神色複雜地看過來。
明紗收回餘光,假裝認真打字。
噼裡啪啦的鍵盤聲在屋裡漂蕩。
季嶼生默不作聲地走到桌邊,繼續傳輸照片。
他站的位置與她相隔不過半米,她垂眸看鍵盤時,意外發現兩人被燈光拉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了。
如果影子可以交流感情,那這個姿勢算不算纏綿悱恻?
明紗腦袋裡突然蹦出這樣的想法,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加班太多引起了精神混亂。
她輕晃了晃腦袋,将注意力轉回電腦屏幕上。
當她全神貫注地敲完最後一個字停下手時,屋裡便隻剩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沉谧的寂靜是橫架在兩人間的溝壑,但總有人要先跨出第一步。
明紗在心裡默念三遍“不過分八卦老闆私人生活是員工的傳統美德”,強壓下她對剛才那通電話的好奇,然後說:“老闆,有些公衆号已經表示願意幫忙發布失物招領信息,還有幾個沒回複,我猜他們應該是下班休息了,需要等明天上班再繼續溝通。”
她把電腦推向季嶼生:“這是我寫的失物招領文稿,你檢查一下是否可行。”
季嶼生放下單反,俯身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鼠标。
文稿内容簡潔,一些敏感點被适當的隐藏了,剩下該有的信息都寫得很清晰,為了防止有人冒認,還附加了幾個需要對方自證的條件。
季嶼生看完把鼠标還給她說:“可以,接下來你多留意一下公衆号那邊的消息,再試着聯系法貝熱珠寶商的工作人員,查證彩蛋吊墜是否出自法貝熱某位設計師之手。”
明紗噫了一聲:“原來你也認同我昨天關于法貝熱的猜測哦?”
季嶼生說:“既然提出這個想法,不管我認不認同,都要去查證。”
客觀和理智始終占主導地位,主觀的判斷隻能作為輔助,這是他習慣的工作方式。
他将單反放回包裡,低頭看了眼時間。“你把文檔保存好就回去休息吧。”
“啊,可以下班了?”
“是的。”
“終于……”明紗關上電腦往靠椅裡一倒,困倦地伸了個懶腰。“但願我今晚不會失眠。”
她這句話語氣不像撒嬌,但也不是指控,就是純粹的感歎。
季嶼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給背包關上拉鍊,拎起來試了試重量。
明紗收拾完東西,抱着電腦說:“那我回自己房間了。”
“嗯。”
季嶼生随手拿着包,把她送到門口。
夜深了,這一層樓還亮着燈的房間寥寥無幾,有個醉漢拎着啤酒從電梯口朝這邊走來,經過他們時,廊道裡頓時飄滿刺鼻的酒精味。
明紗呼吸不通暢,難受地幹咳一聲。
醉漢聽見聲音停下來,斜睨了她一眼。
季嶼生皺眉,側身擋住他的視線。
醉漢盯着季嶼生的背影打了個酒嗝,收回目光,扶着牆壁慢慢走遠。
明紗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摸出房卡,她有點緊張,好在季嶼生就站在旁邊,他的毛衣有股清洗過後自然存在的雪松香,很淡,也十分清新好聞,讓她鎮定不少。
嘀嗒——
門開了,明紗把房卡插進卡槽,按下燈控開關,房間瞬間亮起來。
季嶼生站在門外提醒她:“别忘了背包。”
“噢,好的。”
明紗後知後覺地騰出手,從他手裡接過包。
兩人的指尖無意識地碰觸,明紗察覺有一絲暖意劃過,轉瞬即逝。
季嶼收回手,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似乎是想等她鎖上門再離開。
他的眼神寂靜平淡,注視着她時,仿佛在目送一場清風路過原野,不會讓人感到冒犯或不适。
但明紗知道,當一個人過度地将情緒剖離,就會墜入無風的寂靜海,連僅有的一絲漣漪都會随着時間消失殆盡,最後誰都無法再靠近。
那一刻,她突然有種想和他說“晚安”的沖動。
明紗張了張嘴,還未發出音節,忽而見季嶼生眉眼舒展,莞爾道:“如果還失眠,可以試着……多聽我唱戲。”
“啊?”
果然還記得劇院那件事……
明紗如鲠在喉,當真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建議的可行性,最後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錯的建議,但事先聲明,我絕對不要寫什麼聽後感!”
季嶼生似乎笑了:“放心,不會讓你做那種事情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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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床不比自己家裡的舒适,但這一夜明紗沒有失眠,睡得還算不錯。
第二天早上,她意識朦胧間收到了季嶼生的一條消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