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棟三層臨街住宅,門前用欄杆圍出十幾平的小院子,門口左右各擺着一隻堆好的雪人,從形狀和妝造依稀能看出左邊是海綿寶寶,右邊是僵屍新娘。
有一對雙胞胎小男孩在院子裡打雪仗,看見明紗和季嶼生走近,手裡攢着雪團立即作警備狀。
“哥哥,有不明敵人進入我方區域怎麼辦?”
“先集火擊斃女副手,再逮捕她的首領。”
“好耶!”
明紗:“???”
憑什麼是男首領和女副手,就不能是女王陛下和她的侍衛男寵嗎?
明紗氣絕,擡手擋住迎面飛來的雪團。
砰——
雪團打在手臂上,跟白鹽似的散落一地,與此同時,季嶼生按下了門鈴。
叮鈴鈴——
刺耳的聲音将雙胞胎從諜戰片拉回現實,他們丢下雪團,跑過來扒拉院門。
“你們是誰啊?”
“來我家幹嘛?”
小孩子問題就是多,林書荛的兒媳張蓮從屋裡出來,一手一邊扯住雙胞胎的後衣領,把他們從院門上拎開。
“你倆廢話那麼多幹嘛,回屋寫作業去。”
“嗷,我才不要寫作業!”
“哥哥不寫,我也不寫!”
雙胞胎嚷嚷着跑開,繼續玩他們的雪地遊擊戰。
張蓮搖頭,懶得再管雙胞胎,打開院門說:“那啥,你們就是小恺說的季先生和明紗大妹子吧?”
季嶼生點頭:“打擾了。”
張蓮輕笑:“哎,沒事,快進來。”
兩人跟着張蓮穿過院子走進客廳。
屋裡鋪了地暖,溫熱的空氣流轉在周身,明紗感覺凍僵的部位正在慢慢回溫。
林書荛坐在茶幾邊的沙發椅裡,雙腿上蓋着一條毛毯,神情恹恹,似乎有些精神不濟。
張蓮走過去喊了聲:“媽,你等的客人來啦。”
林書荛擡起頭,對他們笑了笑。
她已年過六旬,頭發不再烏黑光亮,眼睛渾濁,臉部蛋白流失布滿皺紋,可微笑時,唇角會自然上揚成充滿感染力的弧度。
明紗聯想到畢業照中挽着王文音的小美女,她當時也是這樣對着鏡頭笑的,那是一個時間帶不走的習慣。
他們和林書荛颔首示意,然後在桌對面坐下,張蓮去飲水機旁給他們泡茶。
季嶼生正襟危坐,溫聲說:“您好林奶奶,今天占用您一點時間,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林書荛點頭:“小恺說你們是夙願師,來替阿音處理遺願。我老了,腿腳不利索,阿音走時沒能送她一程,她要是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需要老太太我幫忙,你們盡管說。”
“有件東西确實需要您幫忙确認一下。”季嶼生說完,明紗從包裡翻出兩張照片遞給林書荛。
明紗:“林奶奶,您見過照片裡的彩蛋吊墜嗎?”
林書荛接過照片瞅了兩眼,對張蓮說:“蓮子,幫我取一下放大鏡。”
“好嘞。”張蓮将茶水放到桌上,轉身去書房取來放大鏡。
林書荛一手拿着照片,一手舉着放大鏡,仔細觀摩。
有些事情急不得,他們沉默着耐心等林書荛喚醒久違的記憶。
半晌,林書荛終于移開放大鏡說:“我見過。”
明紗心跳猛地加快,和季嶼生對視一眼。
他眼眸清亮,繼續引導林書荛:“您還記得王文音女士是如何獲得這條吊墜嗎?”
“說起這條吊墜,年代可有些久遠了。”林書荛将照片還給明紗,開始回憶彩蛋吊墜的來曆。
王文音最初學習粵劇表演,并不是因為熱愛。
她左臉有一塊胎記,從娘胎裡帶來的。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國内還沒有普及整容美形,她家裡又窮得叮當響,有碗白米飯吃飽已是萬幸,根本沒錢給她瞎折騰化妝品,那塊胎記就這樣一直跟着她越長越大。為此,同齡人常罵她醜八怪,大人笑她賠錢貨。
王文音年紀小,聽不懂那兩個詞的含義,但周圍人譏笑時扭曲和誇張的面容讓她很害怕,久而久之,她開始有了自閉症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