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發生在故事最開始的時候。
有一個女孩,她從山間來,從風中來,身上裹着青草的味道,眼睛同清泉一般澄淨。傳言為“被風帶來的孩子”,無人教養,在山中野蠻生長。
直到某一天,有一位行經此處的村塾教師聽聞此事,上山撿走了她,從此松下村塾裡便多了一位叫風間莺的小女孩。
對于高杉晉助來說,這并不是什麼讓他值得開心的事情。
放假結束後,村塾裡就多出來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女生。
從模樣上來看,即使是高杉晉助也不得不承認,她比班上的同學,比他見過的女性要精緻的多,明明身上還有着自然雕琢出來的不入世的氣息,五官精緻地卻像是女兒節裡擺在最上面的人偶。
而尤其令高杉晉助在意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和他相似卻又不同的綠色眼眸。
但高杉晉助并不喜歡她。
并不是和大多數人厭惡她的理由相同,高杉晉助并不在意這個人是不是啞巴,即使對她高傲的态度頗有微詞,但在觀察後他逐漸理解了原因。
是個天然呆吧。
他蓋棺定論。
不過天然呆并不是他不喜歡她的理由——不,或許這是一個間接原因。
風間莺從不說話,她的一切行為都表現出了她是一個極其缺乏生活常識,做事遲鈍,讓人猜不透想法的人。
正因為如此,她也是得到吉田松陽最多關注的一個人。
所以對于高杉晉助來說,就像是憑空多出一個競争對手,并且對方什麼都不用做就會搶走老師對他的關注。
真的是太讨厭了,不是嗎?
除了老師,風間莺并不得人喜歡,甚至還會被偷偷欺負——盡管在高杉晉助看來,那些隻不過是小打小鬧,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但這些行為總是讓他感到不屑不齒的,因此他也從未參與過,隻是一直以來都冷漠地注視着,不多說什麼,也不多做什麼。
顯然,風間莺對于他來說,就像是忽然的一陣不舒服的風,吹過了便也過了。
在後來攘夷的生活,他甚至一次都沒有想起過這号人物。她就如同其他所有老師四散的學生一樣,都被他淡忘,抛棄在過去的歲月裡,不再憶起。
直到,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他得知了這位舊同學的近況。
當時的他,眼睛的傷沒得到及時醫治,已經發炎甚至開始潰爛了。
随隊中沒有會醫術的人,他也隻能簡單處理,用繃帶将眼睛遮起來。
“總督大人,這附近我知道有一個人,雖然不是專業的醫生,但應該能夠處理您的傷。”
高杉晉助知道他,他是已犧牲的平賀三郎的好友。
“帶路。”
他隻是這麼說,沒有多問什麼,或許是因為勾起了回憶,對方倒是打開了話匣子。
“我是因為三郎才知道她的,聽說她啊,和三郎的那個機械技師的父親一樣,很會做一些有特别功能的機器呢。”
“三郎說她很厲害,科技醫療……很多領域都有建樹,他也因此把她視為偶像呢,就是不怎麼愛說話這一點有時候讓人有些困擾呢。”
“啊,不好意思,總督,因為想起了三郎,控制不住話多了一些。”
“無礙。”
此時的他并不在意這些小事。
很快,他就到達了目的地。
那個帶路的鬼兵隊隊員自覺地上前敲門,沒過多久,門就打開了,是一個機器人,模樣卻是一個與人同高的黑貓。
“您好,我們想請風間女士能為我們總督治療一下眼睛。”
“好的,我明白了,請各位在此處稍作等候。”
說完,黑貓機器人便進去了。
在此期間,高杉晉助隻是阖眼耐心等待。
不多時,門便再次打開了。
“請進。”
待所有人進院後,黑貓機器人又道:
“請傷者随我進工作室,其他人在等候廳等待。”
工作室?等候廳?
還真是,非常天人文化的說法。
高杉晉助沒多說什麼,隻是制止了鬼兵隊的議論,然後随黑貓機器人離開。
一進屋,就見煙霧袅袅,彌漫了整個房間,他又等了一會,煙霧漸漸消散,就見一位黑發女性走出來,不給他做反應的時間便直接走近他,一下子将纏在眼睛上的繃帶扯了下來,波瀾不驚地直視着那隻發爛的眼。
“來晚了。”
她又轉過身去似乎是到房間裡面拿工具了。
“隻能摘除,需要裝義眼嗎?”
“不用。”
或許是這個回答讓她感到意外,她轉過頭又盯着他看了半晌,什麼也沒說,然後又兀自點點頭轉回去繼續拿東西了。
奇怪的人。
沒過一會,她找了個凳子讓他坐好,二話不說地就直接上手先給他在眼部打了麻醉針,然後進行了眼球摘除。
話少幹練。
高杉晉助用完好的另一隻眼睛打量着她得出這個結論。
隻是,越觀察高杉晉助就越覺得對方似乎有點眼熟,尤其是那一雙綠色的眼睛——
他想起來了。
原來,她不是啞巴。
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在她手術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地告訴她。
“老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