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哽咽了。
“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登勢婆婆,謝謝你給了他一個家。”
“他能夠遇見你們,能夠擁有這麼多羁絆,真的是太好了。”
女人告辭了。
在這雨天裡,撐着一把藍白色的油紙傘,像是一副水墨畫,潑灑在雨裡最後被洗刷幹淨。
當初的她猜測能用約定束縛着他的是一個女人。
現在的她知道了,他的風筝線就是這個女人。
為什麼她會說起這些呢?
或許,是她老了忍不住回憶了。
或許,是她想要念叨一句這是自己撿人的毛病的開始。
或許,是因為她察覺到了,兩個人雙向的在意與想念。
在那個冬天,在他說出“約定”二字的時候,想念便注定是雙向的,跨越好幾年的時光穿梭到現在與對方重逢。
年輕啊——
她吸入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氣。
是她剛收到的新的女士香煙。
過了幾天,江戶有些不太平了。
街上開始被“試刀殺人魔”的流言鬧的人心惶惶,别說夜晚,就連白天也會有人草木皆兵,不敢上街。
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這位“試刀殺人魔”被稱為“人斬似藏”,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通緝犯,高杉晉助的人。雖然目盲但其他感官敏銳,喜歡找強者交戰——這與現狀出現了一個矛盾。因為這段時間無論武功高低,都有出現遇害者。
答案很簡單,他想要引出具體的某個人——他真正想要與之一戰的強者。
果不其然,在一天夜裡,她聽見咚咚哒哒,光是從聲音就能聽出主人急切的内心的腳步聲,樓上的門又是唰的一聲拉開,她就知道坂田銀時又出事了。
她走上去時,正瞧見志村新八匆忙地又要出門的樣子。
“這麼晚了,你這是急着到哪去。”
“登勢婆婆!銀桑,銀桑他!”
幾乎是焦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一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把這孩子吓到了。那隻卷毛,又把自己搞的破破爛爛,盡讓人操心。
“别急,去找芽衣,她是大夫。”
她看見面前的年輕人露出恍然大悟,懊惱,然後是期待的表情。
很顯然,由于慌張焦急,甚至沒想到這個選項。
“我知道了!”
然後又急匆匆地跑下樓去。
她看着已經痛到昏迷過去的坂田銀時,一眼看過去仿佛一下子又看見了當初他在堆滿雪的墳地裡的樣子。
她歎了口氣,看不下去,想要為他止血,但這個傷勢血流根本止不住,手邊也沒有東西可以幫忙,便隻有守着他直到再一次咚咚哒哒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門再一次被唰的一聲拉開,卻不見跑出去的年輕人的身影。她和門口的女人對視一眼,點頭示意,然後讓開了位置。
女人雖然紅着眼眶,但沒有流一滴眼淚,表情格外堅定,打開帶來的醫療箱,動作娴熟地先剪開傷口部分的衣料,然後脫下他的上衣為他處理傷口。
——一定是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志村新八沒有回來。
想也知道,那個孩子一定是自己急着去調查了,并且大概率還拜托了女人不要讓這個重傷的卷毛胡亂行動。
但那是不可能的。
坂田銀時這人,是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安心養傷的。
那孩子知道他會這樣做,所以才會更加放心不下。
他總是自殺式地在為其他人拼命,完全不在乎自己,抓緊身邊的每一份羁絆,用守護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可他不會守護自己,也不在意自己。
然後受一身傷,讓自己所守護的,也在意着他的人心裡受傷。
女人是大夫,他曾經攘夷,他們又是舊識,或許他所不曾提及的過去答案也很明顯。
這樣看來,女人恐怕是已經習慣他的受傷了。
那孩子相信女人會阻止坂田銀時不顧自己的傷勢的行為,盡管大家都知道,一旦他醒來,就定會找各種辦法溜走。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之後的事就交給年輕人自己解決了吧。
夜深了,她這個婆婆,早就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
她靜靜地合門而出,回房睡下,不再操心。
已經可以看見的結局,還需要她來操心什麼呢?
後來,一個藍色頭發,面露難色的少女向她詢問。
“您好,請問萬事屋是在?”
“從門外旁邊的樓梯上去便是。”
白天的居酒屋客人不多,她便留意着萬事屋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終于出現了兩個人奔跑的腳步聲。
然後門外發動機的聲音一響,有車開走了。
再然後,是平緩的腳步聲,不輕不重,不急不慢,下了樓推開了居酒屋的門。
她與女人對視一樣,女人苦笑。
“哎呀,還真是,又被登勢婆婆完全看穿了呢。”
她們啊,早已習慣了支持着所愛之人的戰鬥,然後獨自默默地等待對方回家。
隻是,她所等的人早已長眠地下,而女人所等的人……
最後,随着互相攙扶着的萬事屋三人回來,這一片總算是恢複了生氣與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