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芽衣,我不會說什麼原不原諒的話,我隻是希望,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希望我能夠看見你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我會努力活下去,活到你有了喜歡的人,活到你立業成家,活到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屆時詛咒解除,你會有美好的生活,我也才能夠安心合眼。”
“芽衣。”
她的姿态顯得有些小心。
“我不否認我曾抛棄了你,也并不希冀你能原諒我這麼多年對你不聞不問,現在又貿然來找你。但是,至少給我一個和你對話的機會,好嗎?”
“我,至少想要聽一次你的聲音。”
啊。
是的,即使她們曾短暫地相處了一段時間,但那時的她還并不會說話——并沒有産生說話的意識。
因此,江婉的确是沒有聽見過她說話的。
“抱歉,可我已經想不起來中文該怎麼說了。”
她從江婉的臉上看見了顯而易見的失落,以及一種難言的悲涼。
隻見江婉卻又是勉力笑笑,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奮力地抓緊快要從手中離去的風筝線。
“瞧我,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沒有語言環境,忘記了也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說,你還能聽懂真是相當的不錯。”
“沒關系,沒關系。”
說着沒關系的人似乎并不是在對其他人說着這句話,反而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突然沉默下來,像是一支在黑暗中剛熄滅了的蠟燭,熔化的燭淚又在燭底默默凝結。
不想看見她變成這樣。
橘芽衣也在這種氛圍下被壓抑地難受。
快想想,快說些什麼,挽回些什麼,她會在意的事,她們共同的回憶!
“哼,哼,哼,哼,哼——”
一開始的哼唱聲還帶着明顯的猶豫。
但随着哼聲的繼續,縱使無詞聲音也漸漸連續,形成曲調,如同那月光如流水般流淌傾瀉。
她回想起了那段曲調,回想起窗外的明月,回想起她總是哼唱的這首歌。
“哼,哼,哼,哼,哼——”
呼——
風帶來影子的搖晃,原是殘留的火星被激起一點微光。
她聽見熟悉的聲音輕輕唱:
“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
對的,就是這首,在她們相處的每一天裡,都必然會出現的這一首,是對月遙望時,寄托了跨越時空的鄉思的一首,淡淡的,寂寥的,憂傷的,懷戀的,她們都無比熟悉的一首《水調歌頭》。
她想起來了,江婉曾經是這樣告訴她的。
“這一次要唱的,名字叫做《水調歌頭》,唱的是睹月思人,睹月思鄉。盡管……但我沒有一天不在思念着家鄉。”
于是,
“我欲乘風歸去——”
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她們默契地都停了下來。
橘芽衣能感覺到,旁邊的人因為這一段插曲,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枯草,抖抖身子,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過去的一些記憶,我或多或少想起來了一些。”
橘芽衣坦言,她現在能很自然地切換成江婉所懷戀的中文了。
“因為一些意外,我回去過那個村莊。嗯……還遇到了認識你的人。但是關于你,我還是并不了解。”
但江婉卻并沒有要滿足她的好奇心的打算,反而是說了句在橘芽衣聽來意味不明,莫名其妙的話。
“我倒是還希望你越不了解我越好呢。”
迎上橘芽衣疑惑的目光,她又但笑不語了。
“比起這個,晚上要來一起吃飯嗎?我親自下廚,想讓你嘗嘗。”
她突然俏皮地向她眨眼。
“會有我們的家鄉菜,你一定要來試試!”
好吧,原諒她隻是個思念家鄉,想要和女兒好好培養感情的老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