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記是個開了很久的老鋪子,店面不大,裡屋加外面一共四張桌子,隻賣馄饨。
因為在老街巷深處,鮮少人知道,來吃的大多數也是老顧客。
紀閑臨以前沒事的時候愛在海城瞎晃,太陽花記就是誤打誤撞發現的。
“閑臨又來啦。”在窗口弓腰忙碌的老人擡起頭,笑着,慈祥的臉上沾染一些面粉。
紀閑臨:“蓮婆婆。”
太陽花記的店口是低矮的,門的高度到紀閑臨肩膀的位置,以至于他每次進去,都要彎下頭。
古色古香的内室,讓人覺得剛剛跨過的不是門檻,而是一條曆史的河流。
紀閑臨走到點餐口,那是一個很小的櫃台,小到隻夠這樣的老人占着,隻夠再擠進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環繞三壁的是琳琅滿目的飲品,那都是尋常超市裡不見得賣的自制飲品。
這些東西把這個老人圍在中間,像是什麼動漫裡一位可愛的精靈待在溫馨小家。
“給哥哥帶的還是自己吃?”蓮婆婆從闆凳上慢慢起身,笑着問,老舊的燈泡在她臉上鍍了一層暗淡的光。
“自己吃。”紀閑臨答道。
“自己吃...”蓮婆婆點點頭,從剛包好的馄饨裡挑出餡兒大的放鍋裡煮,嘴裡喃喃道:“那就是不加蔥...”
紀閑臨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五塊紙币和三個硬币放在櫃台,硬币壓在紙币上,風扇的風翻動紙币的翹腳,一動一動。
“好久不見你哥哥了,他工作很忙嗎?”蓮婆婆緩慢地攪拌鍋裡的馄饨,問。
紀閑臨摸了摸耳垂,垂着眼,說:“嗯,很忙。”
“啊....這樣啊,忙歸忙,不能把身體累壞喽。”蓮婆婆關心道。
等了沒多久,馄饨就好了,紀閑臨拎在手裡,裡面的熱氣從塑料袋裡騰騰冒出來燙着手背的皮膚。
他剛走到門口,一縷風打響門前的風鈴,清脆的鈴聲伴随陰影籠絡下來,白色運動鞋出現在視野内,像一葉扁舟踏進金光裡,亂了時間流水。
門口窄小,一次隻能進一個人。紀閑臨往後退幾步站到一側,給來人讓出道路。
那雙白鞋的主人并沒有往裡面走,而是叫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又見面了,法海。”
紀閑臨聞言,擡起頭,刻意壓低的帽檐向上捎起,在一片模糊的金色裡看清了少年的臉。
不對,他幹嘛要擡頭。
“還真是你啊。”簡誠周微微低頭,視線與帽檐下那雙眸子相平,虎牙淺露在彎起的唇角之下,看起來像隻狡黠的狐狸,“好巧。”
紀閑臨壓下帽檐:“不巧。”
簡誠周笑了:“确實不太巧,我可是跟了你一路。”
紀閑臨:?
“你要不要再去跟警察告個狀,說有個變态Alpha尾随你這隻可愛Omega,你的心靈受到驚吓,最好告訴他們把我抓進去關幾天教育教育?”
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但面上還是一副笑。
紀閑臨向後撤一步,與對方拉開距離,“我以為我們已經扯平了?”
他戴着帽子,看着比對面頭發翹邊的alpha要矮上一星半點,但其實兩個人身高差不多。
不等簡誠周說話,紀閑臨又開了口:“報警這種事你不是很會嗎,還需要麻煩别人?”
“嘴巴這麼毒,你也讨厭我嗎?”
“你倒是說得準兒。”
婆婆包完馄饨,在水龍頭的地方洗手,同時望向這邊:“小周?你怎麼來啦。”
小周?認識?
紀閑臨看向簡誠周,後者挑了下眉,直起身從他身邊越過,一改态度,語氣親切熟絡地到櫃台前叫了聲奶奶。
“.......”
什麼跟蹤他,從一開始就在騙人。
紀閑臨捏緊塑料袋走出了太陽花記。
回到公司時差不多下午了,馄饨涼地慢,還熱氣騰騰地冒着香味,他擺好馄饨,開了小風扇,再去休息室洗了個澡。
今天周日,公司放假,沒什麼人,就一位前台在一樓,下午沒工作,紀閑臨吃完馄饨就睡了一覺。
他找了個臨時的自由兼職,八點開始,六點半起床,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兼職在一個偏遠的地方——郊外大環路。
大環路是圍繞一座矮山修建的,顧名思義,道路呈環形盤旋繞上山頂,六個山彎,最上面是一片寬闊的平台。
紀閑臨根據“老闆”發來的定位找到入場口,山底下聚了一大群人,一半枯草地建了大棚,下面擺着幾張桌子。
山沿正面的彎道口打了好幾道燈,山頂最亮,看起來就像個聖誕樹。
幾位穿着賽車服的選手在不同的大棚下檢查自己的機車。
“來得正好。”‘老闆’高康迎面走來,朝那一排桌子指,“你的工作就是把貨車裡的水搬出來分給那些選手,沒了就給他們補上,其他人要是來要,就原價賣給他們。”
“就這麼簡單?”紀閑臨問。
畢竟開出的工資可是一晚上一千。
“這種摩托車比賽本來就是黑賽,來這工作的人都怕沾上什麼麻煩,人難找,工資開的就高,也是為了留住人。”
高康解釋完,手放在紀閑臨的肩膀上,拇指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笑着說:“好好幹的話,一晚上一千都不止呢。”
紀閑臨淡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