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淩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冷漠地看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豪華别墅。
背面下墜的夕陽已經完成退場,绛紫色占滿穹頂,夜色肉眼可見地漸濃。
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小時,怎麼算她都該回家了。
可一想到現在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闆着臉等她的人,她就想再等等。
但老這麼耗着也不是事兒。
還是得把話給說明白才行。
打定主意,衛淩妝容精緻的臉上,那雙冷淡的眼眸裡随之閃過一抹與其氣質不大相符的精光。
她咔哒一聲咬碎深粉色糖棍上的淺色硬糖,在彌漫開的荔枝香味中開車駛向剛住了三天的大别墅。
臨下車前,略感抱歉的衛淩掌心貼在右側鎖骨下輕輕拍動:“原身啊原身,我知道你敬重他,但他真心不疼你,待會不管我說了什麼,你可都别怪我哈。”
今天是她穿越過來的第三天,在工作上她有盡全力維持住原主人設,但生活中實在是不行。
因為和她同名同姓的這位原主的奇葩親戚實在是太多了,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曾經的她。
算了,同是天涯淪落人,誰也别笑話誰吧。
胸口沒有異樣的感覺,衛淩權當原主沒意見,輕歎一聲摔上車門,大步向台階上的入戶門走去。
别墅十分豪華,占地面積前院後院加起來六套聯排别墅拼一塊都趕不上。
更别提其中的裝修和用料,不用細品都聞得出金錢的味道。
邁進價值不菲的入戶門,再穿過所見都是奢侈品的玄關,衛淩果不其然看見了那位已經連來三天的八旬老頭衛建飛。
衛建飛和前兩天一樣,後背挺直地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
衛淩倚在牆邊冷淡地打量這個看起來就很不和藹、很難相處的大老頭,一邊感慨他的脊柱如此優秀,竟沒有被歲月壓彎一分一毫,一邊鄙夷他對二兒子一家的偏袒。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過赤裸,也可能是衛建飛的五感尚未退化,頭發眉毛胡子均是雪白的那張皺巴巴的臉,在她站定的刹那帶着怒意慢慢轉了過來。
“我打聽過了,你今天一下班就離開了公司,沒有去見客戶,卻到這個點兒回來,幹嘛去了?”
蒼老的聲音,訓斥的語氣,居高臨下的态度,每一點都讓衛淩感覺很不舒服:“真是奇怪,爺爺對我的動向這麼了解,那前些日子怎麼就沒看住你的另一位好孫女,讓她被人仙人跳了呢?”
“莫非……”衛淩拖着聲音,故意問,“爺爺說的都是假的,其實根本不疼人家?”
衛建飛怔住,顯然沒想到總是對自己和和氣氣的大孫女會陰陽怪氣,燈光下發紅的臉不安地變了變,末了順竿爬地開始說鬼話:“爺爺一向偏愛你,你也不是不知道,這次澤秋她出事,的确是爺爺沒上心。”
“她還小,交友不慎被人害了,是她有眼無珠,可她畢竟也是受害者,是你妹妹,你這個做姐姐的生氣是應該的,但好歹是一家人,你就别說風涼話了。”
“我說風涼話?”衛淩說着往前走了幾步,“沒有吧,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爺爺你再老糊塗也不能這麼誤會我呀。”
衛建飛活了一輩子,從小到老雖然都沒什麼大本事,但受老天爺眷顧,他小時有爸媽護着,長大有個女強人護着,老了還有有出息的大兒子護着,什麼時候被人指着鼻子罵過?
現在不過是想讓大孫女幫幫自己另一個孫女,竟然被她叫老糊塗?
不服老不認老,不能聽見别人說自己老的衛建飛當即垮起滿是皺紋的老臉:“放肆!我是你爺爺,我說你什麼了,你敢罵我老糊塗?!衛澤秋是你妹妹,和你一個爺爺的,我想讓你幫幫她哪裡不對?”
衛建飛的聲音越說越大:“一連三天,每天你都避着我,現在還敢罵我,你是有本事,可你也别忘了你姓衛,我兒子是你爹!我是你爺爺!衛澤秋是你堂妹!你是她姐!”
“堂妹?你也說了是堂妹,比起親妹到底隔着一層,我不過是個堂姐,不是她媽,她做錯了事和我又有什麼關系?”衛淩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你想讓我幫?怎麼幫?她送出去的錢我自掏腰包貼給她?憑什麼?我有錢是我自己賺的,也不是她給的。”
更何況這些年,原主一家管衛澤秋一家管得還少嗎?
小的時候給她出學費,長大了給她房給她車,找不到工作愣是在公司單獨給她設立了個閑職養着,人心不足蛇吞象,沾點血緣難不成要被吸一輩子血?
天底下就沒有這種道理。
衛建飛一拍沙發扶手,胡須下的嘴唇微微顫抖。
衛淩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譏諷道:“仰人鼻息就要有自知之明,别說她了,我要是你,早舒服地躺在兒子給的房子裡安心養老了,哪敢出來蹦跶,你也是膽大,居然不怕把自己的養老金給作沒。”
衛建飛再不服老也是黃土埋過半截的年紀了,當然聽得出這話是威脅。
他蹭地一聲站起來,差點把假牙噴出來:“衛淩!你這個忤逆不孝的小雜種,你敢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