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彧眼神一變,尾睫和眼睛跟着彎起,“你能有個女孩的樣子麼?”
“什麼樣子?”窦米自我感覺良好。
“矜持,不要這麼……”他眯眼想了個詞,“直言不諱。”
“我很矜持。”窦米兇巴巴:“我已經很努力的收着了。”
江彧說:“那你不收着是什麼樣子?”
窦米笑容漸漸散去,在琴鍵上亂彈一氣,玩得過瘾。各種音調交織擾人,他也不阻攔,幾分遷就縱容。
窦米說:“我喜歡你,要和你做朋友,但我知道你讨厭我。”
江彧訝異,過于直白的話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窦米定定的看他,看他還沒緩過神,她得意非常,勝券在握的表情:“但讨厭失效,我就纏着你,直到你願意和我交朋友為止。”
她笑吟吟,發出“嘎嘎”兩聲。
江彧:“你有病?”
窦米也不氣,笑容更盛,“死鴨子嘴硬,嘎嘎。”
江彧臉更黑了。
“你給我彈琴了,我給你唱歌吧。”沒等人拒絕,她就輕哼起來:“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在我的腦海裡你的身影揮之不去……
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外面光芒萬丈籠罩着街道,風聲鳥鳴還有女孩的歌聲都很清晰,風吹樹梢綠葉嘩嘩作響。遍地是散落的光斑和繁盛綠油油的樟樹。
江彧遙望一眼,脖頸可疑的紅起來,強裝着:“不喜歡,換一首。”
“就會這一首,不對,我還會小鴨子之歌。”窦米說瞎話,每天在外面瘋跑歌聲不斷,怎麼可能就會一首。
她清清嗓子,有模有樣唱起來:“嘎嘎~呱,呱呱呱。”
窦米笑得像個傻子,岔氣了唱不下去,笑出淚花,“要我給你翻譯一下嗎?”
江彧面色冷峭:“我有說要聽嗎?”
窦米模仿小鴨子晃晃悠悠,擺着腦袋,“它們說‘我想和你做朋友但我不說,因為我隻會呱呱呱嘎’。哈哈哈你就是這樣的!”
江彧咬牙切齒:“窦、米。”
窦米還在唱庾澄慶的《情非得已》,“庾澄慶好帥哦,你比庾澄慶還要帥!”
江彧臉徹底紅了,漲着跟番茄似的,把人推出去,沒什麼氣勢說:“謝謝你來送水果撈,下次不要來了。”
“哼。”窦米心想,我還過來,我就過來。
晚上,她和楊貝芊躺在床上,楊貝芊迷迷糊糊說:“豆米,你今天怎麼一直學小鴨子叫?”
窦米這才意識到,翻了個身,“對不起芊芊,我不學了,睡覺咯。”
“對了,阿亮進了好多你喜歡的動漫貼紙,我讓他給你留着。”她說完最後一句,“好了,我真要睡覺了。”
楊貝芊一下不瞌睡了,“那我們明天一塊去看看。”
“好呀!”窦米一激動,一張嘴:“呱。”
“……”楊貝芊無奈,“你這是魔怔了。”
劉元芝不在十一巷這幾天,楊貝芊整天泡在窦米家,楊友林也按時來報道,端着小茶壺就來和窦永明下棋。
上午兩個人在院子又是踢腿揮拳,又是慢悠悠打太極。
窦米伸着胳膊在紮馬步,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晨練,她從未間斷過。
“老窦啊——你閨女要餓死了!”她哀嚎。
窦永明在教楊友林打太極,說到一半被打斷,扭頭看見窦米不标準的動作,“你這是練功還是演僵屍?!”
窦米胳膊酸死了,欲哭無淚,“僵屍。”
譚叢端着飯來看熱鬧,“那正好僵屍不用吃飯了。”
窦米巴掌臉上都是汗,兇狠地說:“我啃你腦殼。”
譚叢趕緊抱着碗溜到一邊,抓住窦米稍有偷懶的地方,叫窦永明快看:“叔!”
窦永明立下馬威:“不好好練中午也别吃飯了!”
窦米磨牙,像被惹毛的野獸咆哮道:“譚叢——你是不是想死啊!”她踹了一腳空氣,渾身無力差點栽到地上。
江彧在陽台上看了他們一會,然後沒關門回到卧室,坐在三角鋼琴邊,纖細的手指靈活地在黑白琴鍵上蹁跹跳動,一首鋼琴曲如月光慢慢傾瀉,音色柔美。
十一巷的清晨好熱鬧,練武的少女在紮馬步踢沙袋,男人們一身白色練功服揮舞刀槍,八段錦熱身後開始指教拳腳功夫。譚家夫婦倆也鬧得雞飛狗跳,譚父慌裡慌張找領帶,找鑰匙,還不忘問:“譚叢這臭小子是不是又溜去網吧了,看回來不打斷他的腿。”
殊不知,隔壁的隔壁的院裡,圓石桌上,譚叢和楊貝芊下象棋,他舉棋不定,楊貝芊提醒說:“象走田,不能過河。”
他一臉懷疑,“象?象啥作用來着?”
楊貝芊就差捂臉了,長口氣,“要不,還是吃飯吧?”
窦米晨練完,腰酸背痛,郝美麗不在家,窦永明的廚藝慘不忍睹,她放下鍋蓋,正好看見樓上一晃而過的人影。
“江魚,你幹嘛去?”她笑嘻嘻跑出廚房。
江彧關門,走下台階,“吃飯。”
窦米扒着門框,“噢那你去吧。”
晨曦破曉,薄薄的微光落在他肩頭,回過身,嗓音淡靜:“還不走?”
“啊?”窦米一愣,“你要請我吃飯嗎?”
江彧收起所有情緒,走進日光彌漫的天地裡,光輝斜斜地射過來,風吹着在兩個人的身上擺動,如水一樣。
他的語氣亦是如此,“隻是不想看見某人餓死在我面前,再不快點,餓死了我不負責。”
“好嘞!”窦米歡呼,兩級連着三級蹦蹦跳跳從台階上下來。
江彧皺眉,“早餐店不關門,你不用這麼急。”
窦米已經來到他身邊了,像個氣球一樣飄來飄去,就是定不下來。
藍天白雲下,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并肩走進樹蔭裡,江彧故作随意瞟她一眼,“可以安靜會兒麼?”
窦米轉來轉去,去踩少年單薄颀長的影子。
江彧有所察覺,她每次靠過來他就退讓到一邊,兩道瘦削的背影在快要相撞時靈敏的分開來。
窦米厚臉皮:“我可以點餐嗎?”
“不能。”
“我想吃蟹黃包。”
江彧:“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沒得挑。”
窦米一笑:“噢那好吧,江魚想吃蟹黃包。”
“江魚想吃甜豆花。”
“江魚想吃炸油條、麻球和紫米肉松飯團。”
“江魚想喝紅棗豆漿。”
……
江彧不管了,徑自走到車來人往的鬧區,身後的少女連同她清甜的嗓音如影随形,傾覆在耳畔:
“等等我呀。”
她仰頭,鼻息拂過他脖頸,江彧感覺此刻的耳朵在發紅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