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米知道是江彧，她拉開簾子探出半個身子看，夜色朦胧，她揮手他不一定能看見。

“郝媽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大半夜你去哪兒？”

窦米換上鞋關上門：“找芊芊！”

院裡銀輝滿地，她跑出家門站在隔壁樓下，昂首就看見江彧果然站在陽台，皓月當空，他穿着随意，白T搭條黑中褲，清輝襯托着人冷峻孤寂。

江彧收回搭在欄杆上的手臂，下了樓，半分鐘來到門口。

窦米仰着腦袋踮腳左看右看，目光探究興奮：“江魚！”

“幹嘛？”他輕擡下巴，轉過臉，看起來無波無瀾。

窦米知道他其實害羞了，但還是忍不住逗他：“你吃錯藥啦？”

江彧摸了摸鼻子，眼裡的局促情緒昭然若揭，站姿也比往日更端正了。

窦米噗呲被逗笑：“你幹什麼，我又沒罰你站軍姿。”

江彧臉一紅，這才稍彎了彎腰闆松弛下來，低頭撥弄了下頭發。

窦米一下看見他手裡的東西：“拿的是什麼？”

江彧聲線寡淡：“無人機。”

窦米擡頭，看向在夜空裡茫然亂轉的機器：“噢就是那個大蜘蛛啊。”

“……”江彧垂下眼睑，對上她的眼睛：“要玩麼？”

窦米以前見别人玩豔羨不已，這次終于有機會了，“要！”她手持着遙控器：“我們去廣場吧。”

兩人都是從家裡直接出來，窦米穿着短褲，露着兩條細白的腿，江彧說：“你回去換件衣服。”

窦米沒注意到：“我跟我媽說是去芊芊家，回去她會懷疑的。”

“那等我一下。”江彧轉身回去。

一分鐘不到，他手裡拿着件黑色外套出來，遞給窦米：“穿上。”

窦米哦了聲：“你不穿嗎？”

“不用。”

江彧走在前面，窦米慢他一小步，全神貫注的研究遙控器上的按鍵。他速度放緩，默默地站到外邊，讓她走在裡面。

窦米的身高在女生裡算高個子了，沒想到穿上江彧的衣服，又寬又大，在大腿下面，兩條手臂空蕩蕩能當戲服的水袖。

夜晚，附近的居民外出來廣場上散步，人行道上也有騎共享單車的年輕人在夜遊，窦米走在江彧身邊，兩人的頭發在風裡翻湧浮動，像兩個再尋常不過的小情侶，時不時對望一下，或者他示意她走路不要貪玩。

時間慢下來，他們在晚間城市的一隅走走停停，氣氛甯靜，另有一種安詳溫馨的感覺。

江彧找了片人少空曠的地方教窦米怎麼用遙控器，平穩檔運動檔，刹車與返航鍵，“單擊緊急懸停，長按返回。”

窦米一向喜歡搗鼓這些機器，聽了幾耳朵就了然于心。

為了躲避障礙物，她到廣場外圍去，江彧坐在台階上，沒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天色更晚，窦米膚白，兩條細直的長腿尤為吸睛，她玩的上手後一圈一圈轉，沒停下來過。

燥熱的風吹來，江彧放松地抻抻腿，小腿處随着活動彰顯出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不顯孱弱。幾乎是系了個鞋帶的功夫，再擡眼，窦米不見了。

他猛地站起，神情慌張，沿着她剛才走的地方找人。

“窦米——”他張口喊人，但無人應。

江彧拔腳，加速跑起來，隻一眼沒看到，人就不知去向，天色早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順着廣場外牆出去就是荒無人煙的小徑，他不敢耽誤一秒鐘。

稀稀拉拉幾個散步的人，路燈下人影來回，江彧第一次感覺到恐懼。

“窦——”

草叢裡，一個帶着哭腔的女聲，“江魚！”

江彧三兩步跑過去，一把撥開草垛，猝不及防迎上雙濕漉漉的眼，窦米摔到崴住腳，細皮嫩肉的腳踝還被花莖的刺紮流血，看見江彧的瞬間控制不住的淚眼婆娑。

“江魚……”

江彧胸口積攢的怒火硬生生被她哭腔堵了回去，對上那雙冒着淚珠的目光，他喉嚨一哽，先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哪隻腳崴了？”他态度有些兇。

窦米突然有點怕他，聲音在嗓子眼裡吞了吞，才說：“右腳……”

江彧猛地喘了口氣，胸口一伏，音量不高但有種不怒而威的吓人：“誰讓你自己跑外面來了，那麼大的廣場不夠你跑的，我就一眼沒看，你就沒蹤影了。”

窦米慢騰騰往前挪腳，一句不敢言，知道自己又讓别人費心了，等江彧發完火罵完，她鼓着腮幫，低喃：“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别生氣了江魚。”

江彧懶得搭理，扶着她一條胳膊，還沒從剛才找不到人的懼怕中緩過來。

兩人走了幾分鐘，側柏愈發高大，離喧嚣的人群遠了。窦米問：“這是去哪裡，怎麼不是回家的路？”

江彧表情冷若冰霜，“去把你賣了。”

窦米：“……”

她不走了，“我要回去。”

江彧睨窺她一眼：“這會兒怕了？”

窦米嘴硬：“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