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見徹拿了一捆新鮮的青草喂馬,面色不變問:“大家都知道我是隸王的人,你不知道?”
“雖然大家都覺得你是隸王的人,可我怎麼覺得……”鳳禾試探地看向他,“你既不像太子的人,也不像隸王的人。”
“何以見得?”淩見徹饒有興趣問。
“人的下意識反應是騙不了人的,你打馬球的時候對隸王的指揮充耳不聞,也沒有任何維護他的意願。”鳳禾回憶起馬場上的情形,徐徐道:“太子和隸王明顯不合,你對太子卻沒有敵對的情緒,隸王對你似乎也沒有太信任,相比起來,太子倒是很重視郗行止……不對,準确來說應該是太子的手下很敬畏郗行止,郗行止在太子一黨的地位應該不低。”
淩見徹停下手裡的動作,嘴角輕佻的笑意淡去,“隻看一場馬球賽就把我們這些人分析的頭頭是道,王女想來也不是柔弱的菟絲花。”
鳳禾一愣,心中暗暗訝然,她竟然不知不覺把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她何時如此信任淩見徹了?
她岔開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對拉幫結派和黨争都沒有興趣。”淩見徹輕嗤一聲:“我隻對玩有興趣,誰能讓我玩的盡興,我就跟誰玩。”
鳳禾懂了,他和七皇子是一丘之貉。
七皇子從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會玩,小時候鬥雞鬥蛐蛐,長大了聽曲聽戲逛歌舞樂坊。
淩見徹跟他關系好,常在一起吃喝玩樂。
七皇子雖然不是隸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卻是自小就養在湘妃宮裡,他們自然而然就被劃到了隸王的陣營裡。
他們兩個一無是處的纨绔子弟,想來太子也是懶得拉攏,最後就成了現在這種人人都默認淩見徹是隸王的人的局面。
“你既然喜歡玩,想必也不喜歡服輸。”鳳禾斂眸一笑,“如果不是隸王提出那個賭注,最後一球你恐怕不會打吧?”
從淩見徹上半場的态度來看,他根本不在乎比賽的輸赢。
因為隸王後來提出的那個賭注牽連到了他,他才不得不打最後那個球,因為他不願意向太子一黨服輸。
淩見徹揚了揚眉,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面上,格外的幹淨。
鳳禾答案已經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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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染,厚厚的雲層遮住光亮,是個無月的夜。
偏殿地方小,沒有第二張床,青古和綠雲都睡到了後面的小屋子裡,隻有鳳禾一個人宿在偏殿。
窗外樹影婆娑,寒風把軒窗吹得吱嘎吱嘎響,屋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光影明滅。
寒風嗚嗚吹着,像極了鳳禾那夜聽到的凄厲哭聲。
鳳禾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白天看到的那條白稠,孤零零随風飄蕩,滿懷哀怨。
她睡意全無,瞪圓了眼睛看着床頂,總覺得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靜,靜得腦海裡那些恐怖的畫面都冒了出來,她忍不住去想,這世上若真有冤魂,那些冤魂會不會還留在這裡?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偏殿裡很冷……
‘咚’——
鳳禾手指一縮,全身僵住。
又幾聲‘咚咚’的聲音傳來。
鳳禾面色泛白,咬緊牙關,握着匕首坐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掀開簾帳,朝聲源望過去。
竟是有人在用小石子敲她的窗戶。
鳳禾緩慢吐出一口氣,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會在三更半夜跑來砸她的窗戶。
鳳禾走下床榻,将燭火點燃,推開雕花軒窗,果然看到了可惡的淩三公子。
院子裡有一棵百年榕樹,淩見徹坐在粗壯的樹杈上,笑容滿面地望着她。
“臉怎麼這麼白,不會是吓的吧?”
鳳禾站在軒窗後面,穿着一襲繡着水仙花的白色紗裙,烏發柔順的披在身後,肌膚勝雪,瑩白無瑕,屋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映着她姣好的容顔。
“誰說我害怕了?”鳳禾直起腰杆,佯裝鎮定說:“我一點都不怕。”
淩見徹笑吟吟問:“既然不怕,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睡?”
“賞景啊。”鳳禾對着滿院子的荒涼,聲音滞了滞,最後指着院子裡的一棵歪脖子樹說:“你看枯枝美的多别緻。”
寒風一吹,搖搖欲墜的枯枝‘吱嘎’一聲斷了。
鳳禾:“……”
淩見徹朗笑出聲,驚起了樹上的落燕,撲扇着翅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