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正處于叛逆的青春年紀,少年郎的仰慕來得熾熱,缺乏遮掩。
因着沒有經曆過情愛,不懂得含蓄,眼裡隻有最純粹的小歡喜。
那種小歡喜壓不住嘴角,總會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
那時蕭煜的眼裡仿佛藏着光,是真心實意感到高興。
對面的沈映蓉垂首回避他的視線。
旁邊的吳閱心情複雜,因為他也曾像蕭煜那般對一個女人動過心。
與沈映蓉的這段姻緣,全仰仗他主動。
最初的時候他也像那毛頭小子一般,看到佳人會心情飛揚,嘴角情不自禁挂着笑,眼睛也會變得明亮。
隻不過成婚三年,對方已經成為了生活裡的習慣。
那種迫不及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老夫老妻的平和安甯。
而今天,他在蕭煜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吳閱心中五味雜陳,他慶幸的是妻子沒有回應對方的熱情,是忠誠于他的。
可是又糾結,因為蕭煜的表現讓他意識到有機會走蕭家的門路——送上沈氏讨其歡心即可。
三人各懷心思,沈映蓉回避,吳閱靜觀,蕭煜進攻,其中的微妙隻有各人自知。
好是在蘇二娘有悄悄話要同沈映蓉說,把她叫到廂房那邊,總算能松口氣。
待到正午時分,庖廚備好菜肴,陸續傳菜,用的是流水席。
人們去偏廳淨手入坐。
今日吳閱夫婦做東,自然坐到主位,其餘則按身份兩側依次落座。
傳菜從主位開始,婢女送來五份頭菜,有腌漬藕帶、苞??、糟蟹、脆琅玕和柳葉韭。
藕帶脆嫩爽口,苞??則是肉凍,用鹿頭、豬蹄和牛筋熬制成凍,佐以蘸料食用。
糟蟹是東味居的秘制菜肴,若食客問起配方,多數都會被婉拒。
脆琅玕翠綠如翡,莴苣的口感爽脆,酸辣口最是開胃。
柳葉韭色澤嫩黃,瞧着喜人。
吳閱向人們推薦糟蟹,得到衆人一緻好評,都覺得東味居的手藝有點名堂。
接下來是七道熱菜,荷包裡脊、金齑玉脍、佛跳牆、烤乳豬、椒鹽白鲦、香煎豆腐和油焖筍。
吳閱極力推薦香煎豆腐,因着是用鹹蛋黃煎制而成,口感外皮焦香,内裡柔嫩,又有着鹹蛋黃的沙,味道非常獨特。
蕭同晖嘗過一塊後,贊不絕口,說道:“不曾想吳縣丞竟是個懂得尋味的人。”
吳閱笑道:“我夫婦平日無事時,就愛尋口腹之欲。”
那份香煎豆腐很受人們喜愛,吳閱又差人添了一份。
蕭煜顯然對今日的菜品很滿意,覺得比春晖園的好吃。
馮雲朝道:“四爺若想尋味,就得往不起眼的巷子裡尋,許多家常菜可不比酒樓的差。”
當即向他推薦平時經常去的那些地方。
人們就吃的話題唠了許久。
傳來的炖湯分入白瓷盅,想用什麼就取什麼。
炖湯大部分用瓦罐煨制,有天麻乳鴿湯、清炖魚頭湯、百合棗龜湯、莼菜羹和銀耳羹。
用的酒是松花酒,女郎們酒量差,則用米酒或飲子。
蕭六郎提議行酒令助興。
蕭三郎道:“不跟你們玩投壺了,你們個個都了不得,我可吃不消。”
這話把衆人逗笑了。
吳閱心思一動,出主意道:“不若玩擊鼓傳花,如何?”
馮雲朝贊許道:“這個甚好,公平公正,誰都有可能被罰。”
人們商量一番,都覺得可行。
制定好遊戲規則後,由吳閱開了個頭,背對着席上的衆人擊鼓。
彩球在沈映蓉手裡,随着第一道鼓聲響起,她立馬把它抛向蕭同晖。
緊接着蕭同晖遞給了夫人柳氏,柳氏立馬傳給下一位。
鼓聲一時把衆人搞得緊張萬分,氣氛也活躍起來。
彩球傳了一圈後,吳閱才停止擊鼓。
那彩球最後落到蘇二娘手裡,她激動得嗷嗷叫,嗔怪道:“吳兄欺負人!”
衆人全都笑了起來,吳閱也笑。
按遊戲規則,彩球未傳出去不但會被罰酒,還得表演花樣逗樂。
馮雲朝給妻子倒米酒,說道:“二娘運氣不好,該罰。”
蘇二娘撇嘴。
那盞米酒被她一飲而盡,碗盞向衆人亮了底,她說道:“我蘇二娘一沒歌喉,二沒學識,三沒才華,要表演什麼好?”
馮雲朝接茬兒道:“表演□□跳算了。”
衆人哄堂大笑。
蘇二娘恨恨地掐了他一把,惹得人們失笑連連。
那對活寶夫妻甚有意思,蘇二娘性情活潑,模仿王婆賣瓜。
夫妻一唱一和,動作神态惟妙惟肖,惹得衆人大笑開懷。
逗趣過後,接下來是蘇二娘擊鼓,彩球由馮雲朝往下傳遞。
待鼓聲停止時,彩球落到了蕭煜手裡。他的上方是吳閱,剛剛抛球,鼓聲就停了。
對面的蕭同晖笑道:“該四郎被罰酒了。”
蕭煜道:“我與蘇娘子一樣,無一技之長,恐要叫諸位看笑話。”
蕭六郎看戲不嫌事大,“四郎就唱一曲罷,用咱們宜州的方言唱。”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們全都樂了,因為都知道他五音不全,方言也撇腳。
蕭煜心情好,飲下罰酒後,索性哄哄他們,當真用五音不全的調調唱起當地小曲兒,引得衆人捧腹大笑。
那時少年郎開朗幽默,也不怕人們笑話出醜,哄得衆人歡愉。
很多次沈映蓉想忍着,隻覺那人幼稚,卻始終沒忍得住。
受過罰後,彩球由吳閱傳遞,蕭煜擊鼓。
就這樣擊鼓傳花循環了好幾輪,但凡被罰的都要逗趣表演。
有的學貓叫,有的唱曲,有的接飛花令,五花八門。
沈映蓉的運氣一直都不錯,接連躲過了好幾回,吳閱被罰過一次,蘇二娘和蕭煜運氣最差,挨了兩回。
按照遊戲規則,如果受罰三次,受罰者将會接受席上所有人的提問,每問必答的那種。
這規則是吳閱提出來的。
結果今日蕭煜運氣着實不佳,蘇二娘幸災樂禍道:“三回了!四爺你今兒什麼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