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傻笑一下,拾起地上的紙巾包遞給我——确切地說,是遞給另一個我,還在讀小學的我。
我看到那時的自己低頭滿心歡喜接過紙巾包,用蚊子般聲音回答:“謝謝。”
我的天!
紮着兩條小辮子的那個大眼萌妹,就是小學時的我。
“他是誰?這裡又是哪裡?”身邊有人問我。
我側身看去,又是一驚——咦,他怎麼也在這兒?
他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的小班長、牆皮剝落的教室、整齊的棕色課桌、高高的黑色講台還有來往穿梭、嬉笑打鬧的一群孩子。
“我們怎麼會在這兒?”我沒有回答,急得反問。
“古書記載,生死一線間會有幻象或異景出現,尤其可能發生在混血體質。”他的聲音仍然又冷又硬。
混血?指的不就是他嗎?他是精靈與靈獸的混血。
“他是誰?”他又問。
我回答:“我小學同學。”還補充回答:“這裡是我的小學教室。”也不管他懂不懂什麼是小學。
他微扯嘴角,似笑非笑,再不說話。
明媚溫暖的春光下,我看見那時的自己趴在課桌上,偷偷寫下班長的名字。沒人相信,三年級的我那時暗戀一個男生。
在河邊沙地、斑駁牆壁、冰冷掌心全寫下他的名字。
小學畢業,我握着畢業照,急急尋找他的臉,僅僅隻想看他——
噗的一聲笑,從我身邊發出,竟是他忍不住笑出聲,還笑得不可抑止。
“你笑什麼笑?”我憤怒。
他卻笑得更厲害。
畫面忽然一轉,我們竟來到了我的初中。
青蔥校園,藍色校服,熟悉得我想流淚。
初中的我一改懶散,用功學習,決心成為暗戀對象那樣的學霸。
這時一個男孩走進我的視線,他是我的同桌。
在多數人眼裡,我學霸,他學渣。
我與他談天說地,海闊天空,盡情遨遊。
我讀過很多書,去過很多地方,他常聽得入了迷。
慢慢地,他開始用深深的目光看着我。
可我從心底不願接納他。
他與我暗戀過的小學同桌學霸相差太遠,于是開始與他慢慢疏遠。
他察覺,後來恨我,嘲諷、譏笑我,甚至用略帶憤怒的語氣與我說話。
我隻是轉過頭,默默地離開。
後來的後來,我們畢業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
這次我原以為又會聽到身旁一陣嗤笑,但沒有。我偷偷望去,不甚分明的朦胧光線裡看不清他的表情。
高中的畫面來得更快,快得初中與高中的距離仿佛隻有一秒。
那一年炎熱的空氣仿佛讓人窒息,他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問我的名字,我低聲回答。那日是報到日,他是我的老師,那年27歲。
課堂上,我們的視線偶爾相碰,卻又很快分開。常常是你捕捉我,我捕捉你,卻極少真正對視。
那年暑假,我們互相打電話,接通刹那卻從不說話。
話筒裡是長久地沉默。
一個又一個夜晚,我向我的好友傾訴,他的名字在電話筒出現了一千遍一萬遍。
連好友的爸爸都倍感驚奇,究竟怎樣的一個人讓她神魂颠倒?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年少時,對一個女孩來說愛情就是全世界。
三年過去,他結婚了,我畢業了,一切都結束了。
正心懷感傷時,突然聽得他說道:“無聊,怎麼沒有點真材實料?”
“什麼意思?”我不滿。
他抿唇淺笑,我忽然明白,啐罵:“你們男人怎麼老想些龌龊事?”
“要我就直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