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哄騙過他,我是天上的女神,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哭笑不得。
我一把推開他,重重呼吸了一口。夜風伴涼雨飄入,我又長長吐出一口氣。
“真沒勁。”他忽然說。
“怎麼?”我回頭似笑非笑,“沒被迷倒在你懷裡,你很失望吧?”
他琥珀色眼睛在昏暗中閃着淡金光,“預料之中。”
“怎麼說?”
“早在死亡之地時我就覺得你是一個木讷、不知情趣為何物的女人。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他的唇畔的笑宛若黑夜中盛開的罂粟,“你真不上道。”
不懂“不上道”的意思,但我沒問。
昏暗中我們沉默了一會兒,火車隆隆地響,夜雨偶爾掠過我們臉龐。
“你為什麼會變成男的?”我忽然問。
“我本來就是男的。”
“那我可以這樣問嗎,你為什麼要僞裝成女的?”
他再次沉默,久得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他才回答道:“我有個雙胞胎妹妹,長得與我一模一樣。後來她被毒死了。原本死的應是我,但她無意中代我喝下一杯毒牛奶,就被毒死了。臨死前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求我扮作她,她說隻有這樣我才能活下來,繼母是不可能放過有繼承權的男孩子。所以我就成了她,被派往死亡之地,而她成了我,被埋葬在家族墓地裡。”
“那你從死亡之地回來為什麼恢複了男兒身呢?你繼母不會再害你嗎?”
他的雪白指尖劃過我的臉龐,停在我的下巴。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我的女孩,想說我自不量力嗎?可若我再不恢複真身,我母親原有的死忠部下就全都會跑光,到時我就會一無所有。”
火車隆隆聲響徹我耳際,伴着他的柔軟聲音,就像一場奇異的夢境。
我沒想過他會對我說這些隐秘,心下其實有些詫異。
“你覺得我是怎樣的男人?”他突然問我。
我被吓一大跳,“我……”
“是否覺得我疑心病重,不會輕易向人透露這些?”他唇角的笑容極動人。
“是……的。”
我驚異看着他,他怎麼就能輕易猜出我心中想法?
他被精心修剪過的漂亮指尖又劃過我的脖子鎖骨,輕輕寫着字,“你能猜得到我寫的什麼字嗎?”
我對這裡的字不熟,認得但不會寫,“不……知道。”
“真沒勁,說你不解風情你還真不解風情。”他唇角的笑燦爛光華,“我寫的是,隻有你,才值得我說這些。”
我的臉突然發燙,在昏暗的燭光中。
夜雨下得更大了,掠過我的臉龐,卻無法降溫半分。
我落荒而逃。
第二天清晨,天地被大雨和濃霧籠罩,仿佛一夜入冬。
所有侍女都穿上了事先備好的羽絨外衣,戴上了圍巾,我也一樣。
隻有雅妮公主和曼伯亞王子穿着單薄,僅着一件白色寬松長裙和長衣。他們的包廂溫暖如春——唯一裝上類似暖氣的東西的地方。
我端着牛奶和茶點目不斜視地走入,恭敬放在鋪着精美桌布的桌上。
雅妮公主和曼伯亞正依偎在一起聊什麼,看到我同時停止聊天。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陌生人。
——看來昨晚,我有些當真了。
對他這個階層的男人來說,調情不過家常便飯吧。
我也可以當家常便飯。
火車轟隆隆地馳騁,這一次的旅途尤為漫長,又是一個日夜。眼前的景物慢慢變了,從開始的小雪飄飛變成了大雪紛飛,緊接着暴風雪,火車開入一個冰天雪地的國度。
四處是白雪覆蓋的山脈、湖泊還有森林。我們的火車正在穿過一片白雪皚皚的森林。寬大綠葉上挂着銀條兒和圓圓雪珠,厚厚樹幹上鋪着白雪,天空仍落着雪花,仿佛跳舞一樣,美不勝收。
“進入北境了。”有人在說。
狂風暴雪擊打着火車,整個車廂都有點搖晃,我們裹着厚厚的羽絨袍都覺得寒冷。
火車迅速地馳過一片巨大結冰的湖上的鐵軌,無數白色飛鳥被驚得飛起。我不顧寒冷貼在玻璃窗上還看到了冰湖下遊泳的魚兒,太不可思議了。
火車就快開到冰湖中心時,一個繞彎,竟直接進入一個冰湖窟窿,開始穿過湖底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