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收回,她才不喜歡裴稹這樣的老男人,他都這麼大了,還跟師父一樣沒娶親,果然是有原因的!
小女郎的愛來得快,去得更急。
于是,等到裴稹跟李白熱絡完,笑眯眯蹲下身子,溫柔跟七娘打招呼時,隻得到了七娘一張冷漠臉:“裴伯父安。”
李白一口老酒噴出來:“噗。”
裴稹捂住心口,大為受傷。
“我與李十二白同年同歲,不過就比他大幾天而已!七娘啊七娘,當初在東都,我天天給你買吃食的情誼都忘光了嘛。”
她當然記得,東都的水席太好吃了。
七娘心虛地舔了舔嘴巴,錯開視線。
兩個男子都摸不清七娘的脾氣,倒是一旁倒酒的胡姬笑了,捂着嘴用粟特語嘟囔幾句,見衆人聽不懂,又慢慢以漢話解釋:“郎君,小娘子這是吃醋了。”
裴稹和李白對視一眼,彎腰捧腹大笑,差點直不起身來。
七娘:“……”
有這麼好笑嗎?
兩個沒營養的人笑鬧完,喘勻了氣,叫胡姬退下去,還想摸摸七娘腦袋,被毫不留情地避開了。吓得裴稹把店裡的小吃都點了一遍做賠禮,七娘這才勉強不跟他們計較。
裴稹終于想起正事,長籲一口氣,問李白:“十二白,你信上說要參加今年京兆府的府試,當真嗎?”
李白海飲一碗酒,歎道:“當然,縣試解書和一應文狀我都帶來了。”
他說完這話,就看裴稹的表情有些微妙複雜起來。
李白湊近,低聲問:“怎麼,有何不妥嗎?”
“你也知道,如今我阿耶得重用,我便被趕鴨子上架,安排到了陛下身邊侍候。”這一方小天井再無旁人,裴稹卻将嗓子壓得很低,腦袋快要撞上李白了,“今年五月裡關中下了連陰雨,京畿各縣正趕上收麥曬麥,幾乎大半都發芽了。”
這事兒李白知道,方才入金光門還跟七娘講過。
裴稹見狀,繼續道:“因這事朝廷要開倉放糧,天子眼皮子底下也沒人敢作祟,隻是,城郊太倉要管着皇室、百官、諸軍等各處的糧饷,一時還真供應不上這二百萬石救濟糧。所以,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東西兩市的常平倉上。”①
常平倉乃是高宗永徽六年大雨,道路沖斷,導緻京中米價飙升,這才特意設立的。
可以說,這就是一道保障京師老百姓日常生活的防火牆。
如今,要拆了京中百姓的西牆去補東牆,甚至還可能影響他們的日常花銷,民間怨聲載道,陛下也覺得失了顔面。
這就是裴稹提起此事的緣由了。
“陛下經過此事,深感務農人才之重,與幾位大相公一合計,打算今年在鄉貢常科裡設立一項孝悌力田科②,由各州縣官府舉薦上來。”
這名字聽着就很好懂,被推薦的人須得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還要特别會種地。
七娘扁扁嘴,臨時抱佛腳,要求還挺多。
她不覺得陛下一下子就能找到這樣的英才,索性偷偷舉起食箸,自顧自地吃起美味來。
李白驚訝之餘,便疑惑道:“多開設一科也是為國尋良才,與進士科并不沖突。裴三郎,你到底跟我打什麼啞謎?”
裴稹彎着眼笑而不語,半晌,才開口:“劍南道各州的舉薦奏章是到的最早的。陛下前日看過之後,面色很是古怪,随後便召了吏部考功司與禮部尚書來,問起童子科的事宜。”
李白聽到劍南道三個字,眼皮微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面上的笑容失了蹤迹,正色道:“裴三郎,你說這個做什麼?你知道那上面是誰,對嗎?”
裴稹迎面直視李白:“那你猜猜,綿州府衙舉薦之人叫什麼名字?”
李白知道預感應驗,無奈地歎了一氣:“……是李樂央嗎。”
這話雖是問句,卻絲毫沒有疑問的口氣。
裴稹不直接回答,看七娘忽然瞪圓了眼,嘴裡的魚脍都忘了咀嚼,忍不住笑了:“要不是你信中提起七娘已入了李家戶籍,我猜破腦袋也想不到。”
又道:“陛下為此,還特意問起童子科女童應試的事情。禮部那頭倒是猜到了陛下的心思,隻順着應下來,吏部考功司卻不松口。”
這些年,貢舉選拔的權力一直在由吏部往禮部轉移。
這次考功司與陛下作對,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裴稹話未說盡,李白卻聽明白了,有些擔憂地看着七娘。
七娘的身份還沒搞清楚之前,他原本想聽阿耶的意思,叫她乖乖藏着。誰能想到,才到長安第一天,七娘已經在陛下那裡張揚留名了。
李白頭疼地問七娘:“别愣着了,你自己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