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内,穿着白大褂的校醫是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人,帶着厚厚的眼鏡,程影佳被她安置在病床上,張思怡和郭燦陽分立于病床兩邊。
“沒什麼大事,低血糖,可以打個葡萄糖……” 校醫做完一系列常規檢查,頭都沒擡,在病曆本上唰唰地寫。
程影佳聞言趕緊擺手,語氣中透着虛弱,說:“啊,不打不打,我癱一會兒就好了,我暈針,打完更不好了。”
一旁的郭燦陽對醫生的決定表示贊同:“還是打一個吧,好的快一點,打針你不看就好了。”
校醫依舊頭也沒擡地說,不容置疑地說:“小腿肌肉有點拉傷,回去噴個白藥,兩周不要劇烈運動。行了,你先躺着,我去準備葡萄糖。”
不一會兒,校醫就拿着圓溜溜的葡萄糖瓶,和一個裝着一次性針頭的袋子。程影佳的表情随着校醫拆袋子的動作漸漸驚恐,望着那針頭的表情甚至有幾分視死如歸。
她揪着旁邊張思怡衣服,盯着窗台上一盆蔫了吧唧的蘆荟,目光卻沒有聚焦,針頭刺進手背,她渾身的感覺細胞都聚集在了那裡。
微涼的液體緩緩注入體内,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她覺得手背很痛。
她方才躺在草地上的時候,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其他同學讨論4x400,郭燦陽最後一棒差一點點超過第一名。
程影佳想,她要是沒有腿拉傷就好了,要是她能跑得再快一點,我們班就能拿第一了。
校醫打完針就面無表情的離開了,走之前提醒程影佳拿校園卡去登記繳費,這項任務落到了張思怡身上,也随着校醫一起走了。
病房裡就剩郭燦陽和程影佳,遠處操場上不時有人歡呼打鬧,聲音傳到這裡變得遙遠,混着病房裡的消毒水味,柔軟而安逸。
郭燦陽坐在病床的一角,盯着程影佳漸漸紅起來的眼眶,輕聲說:“你可别又要哭啊。”
聞言,程影佳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眸中滾落,像是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砸進郭燦陽的心髒,他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時間被無限的拉長,長到他忘了自己把目光從程影佳臉上收回。
她沉默着,用另一隻手遮着眼睛,想讓郭燦陽離開,卻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打點滴。
半晌,郭燦陽從校醫桌上抽了兩張紙巾,塞到程影佳手裡,語氣軟得不能再軟說:“你好愛哭鼻子啊,考得不好要哭,生病打針也要哭,你幾歲了?”
她紅彤彤的眼睛瞪着郭燦陽:“……”
郭燦陽無法,問:“哪怎麼辦?也紮我一下?”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一抹溫柔的夕陽落在手上,讓程影佳想咬他一口。
“别哭了,沒事,暈倒不丢人。”
然後他眼見,程影佳又掉了兩滴眼淚。
不對,這個方向不對,他想了想,他又說:“我們4x400最後第二,很不錯了。”
程影佳依舊不語。
他摸摸鼻子,CPU飛轉幾乎磨出火星,終于說:“那我晚上請你吃披薩?或者火鍋?”
對方忽然來了精神,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說:“你說的啊,算上上次我幫你簽名,你現在欠我兩頓飯!”
葡萄糖打完小半瓶,她的眩暈惡心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
郭燦陽登時有種中計的感覺,語氣都變了,說:“哎,一說吃飯你就活過來了是吧?”
坐在病床上的程影佳眨眨眼,狡黠一笑,揮揮手機,說:“我錄音了。”
郭燦陽表示投降,“好好好。”
程影佳小心翼翼地問:“我們班最後總分第幾名啊?”
“第二名吧,”郭燦陽望着操場,說:“其實我們就是4x400拿了第一也比七班少一分,他們班體育生多,我們能第二已經不錯了。”
沒等程影佳回答,老班風塵仆仆地走進醫務室,郭燦陽騰地從床上彈起來。
老班的注意力都在程影佳身上,完全沒看見旁邊的郭燦陽:“咋回事啊?嚴重不?”
她說:“不嚴重,低血糖,要打完這瓶葡萄糖,腿部肌肉有點拉傷,過幾周就好了。”
老班聽着沒什麼大事,安下心來,說:“你爸媽正往學校這邊來,今兒晚自習你回家歇着吧。”
程影佳如獲大赦,眼中的笑意險些藏不住,卻也要假裝努力一下:“我現在覺着還行,應該能上晚自習,要是上不了的話我就回家歇着了。”
老班欣慰的點點頭,說:“話說你這跳高很有天賦啊,第一啊,我記得市裡的跳遠紀錄也就……”
話沒說完,忽然他的視線瞟到了在旁邊望天的郭燦陽。
“哎?郭燦陽你還在這兒幹啥呢?”
郭燦陽一愣,撓撓頭,結結巴巴說:“啊?我……我正準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