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裡希,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埃德斯坦小姐也是這個事業中的一份子,你把她的病人打了,讓她沒有辦法繼續催眠,這是在對整體的神聖事業造成破壞嗎?”
沃裡斯和海因裡希都在點頭,雖然後者嘴角的笑紋好像是鐵皮打出來的那麼僵硬。
這番話我有點聽不懂了,完全聽不懂。
現在不是魔鬼會道歉的問題了,而是魔鬼站在聖壇上講道,自诩是神的代言人。竟然有人能将“神聖使命”和對其他種族人的屠殺這樣理所當然地聯系起來,甚至還“心懷使命”?
我一隻手緊緊抓着另一隻手,告訴自己不要表現得震驚。
“所以,我為海因裡希這種不尊重您工作的行為批評過他,他已經向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接着,希拇萊一招手,旁邊的雷德遞過來一個黑色小絲絨盒子,上面系着紅色和白色的綢帶。
“這是一件小禮物,今晚來的女士們都有的。不過這一件和别人的都不一樣。”
我看着盒子,心中有一種抵觸。
剛才他說,我也是他們“事業的一份子”。這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海因裡希沉着臉看着我,舍倫堡端着杯子放在嘴邊,若有所思。接着,一陣咳嗽聲從舍倫堡嘴邊傳來。
他放下杯子,道一聲歉,捂着嘴轉了過去。
咳嗽持續了一陣,希拇萊過去拍他的後背,“沃爾特,最近幾個月因為調查海德裡希的事,辛苦你了。我不是囑咐過黨衛醫院的迪特裡希醫生一定治好你的嗎?”
“迪特裡希醫生是盡職的,”舍倫堡微笑道,“隻是個别病菌還沒有收到你的指令。”
希拇萊大笑。
趁着這個機會,沃裡斯走過來把禮物直接塞進了我的随身小包裡。
我道了謝,聽到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一絲感情也沒有。海因裡希面色不善,似乎想呵斥我。
希拇萊笑着向他說:“當年元首會見那些年輕姑娘,場面才叫混亂!有人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有人要送自己的禮物,還有當場哭起來的!這都很正常,誰也不是一開始就适應這些場合。”
終于,希拇萊允許我離開了,他自己則去找女兒古德隆,說是一會要讓她表演拉小提琴。
“走,我們到那邊,我有事告訴你。”沃裡斯說。我跟着他繞過聖誕樹,同時似乎聽到樹另一側海因裡希壓低聲音說:“我受到希拇萊先生的責備,您也不需要這麼高興吧?”
接着是舍倫堡清嗓子的聲音,“您在說我嗎?今天是聖誕節,這麼多重要人物齊集一堂,我還有幸和勒内先生聊了一會神秘學。這不值得高興嗎?”
重重的皮靴聲,海因裡希走開了。
沃裡斯很興奮,“瞧,我上次看到你靈體周圍有黑氣,就知道那件事肯定讓你難受了。所以我就和海因裡希說,讓他去和你道歉。但他卻堅持認為自己沒錯。後來我就找了個機會告訴了希拇萊先生,怎麼樣,這樣解決還算滿意嗎?”
原本我打算把自己在冥想中如何遇到艾美爾鬼魂的事告訴他,但現在,我忽然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我們對“解決”的理解,似乎差得有點遠。
“我告訴你,最近我們的進展很順利,希拇萊先生允許我們在威維爾斯堡設了實驗室……”
威維爾斯堡,好熟悉的名字。
沃裡斯滔滔不決地講着他的治療儀器的項目,說他需要七種材料,因為他們需要轉換七種能量,分别對應人的七個脈輪,目前他已經找到了五種。
“這麼快?”這速度真的讓我吃驚。
“在金字塔中我已經得到神聖力量的授權,怎麼會失敗?”沃裡斯說,“最近我尋找了各種方式加深冥想的程度,在冥想中,我尋找問題的答案。就會有一些靈來告訴我如何處理。他們教我選擇哪種礦石,用哪些手段處理這些礦石,比如用幾百度的溫度下鍛燒,然後可以得到符合要求的材料。”
“真的……很棒,很好。”我點着頭,心裡卻不是滋味。
那些靈也是屬于“神聖力量”嗎?他們為什麼要幫妠粹呢?
可是,甚至希拇萊自己都聲稱自己在執行神聖使命了,依希拇萊對神秘學的癡迷,他似乎是真的相信。
我胸口一陣渾濁的能量湧起,空氣裡似乎都彌漫了奇怪氣體。我從旁邊桌上抓起一杯香槟酒喝了兩口,胃裡的不适淡了一些。
聖誕樹那邊,透過茂密的針葉和裝飾品,希拇萊正在跟人聊天,不時傳來笑聲。
“很快就可以在醫院開展實驗,用來治療德國士兵了!”沃裡斯興沖沖地說,“上次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這件事,以後我們會在醫院設實驗室,你要來幫忙!”
“這是神聖力量告訴我的,我必須在醫院裡給士兵們治療……”
沃裡斯繼續講着“神聖力量”的各種指引,後來又說,他那邊在儀器沒完全調好之前,會在一些犯人身上做實驗。
“但是實驗時把他們的脈輪給破壞了。上次我見你給犯人治病時想到了一件事,你能不能替我給他們治療?你治療的效果比我好。”
這件事我能幫忙,它不會帶來糾結。
“先生,您的座位在這裡嗎?”一個服務生問沃裡斯。
是上菜的時間了,小車上是開胃菜,看起來像是菠菜奶酪卷和蛋撻。
菠菜和雞蛋在這時可不是便宜東西,正常市民每個月的雞蛋配給隻有6個。長桌子上的開胃菜已經上了一半,碟子排成長長的一排,完全感受不到物資供應的緊張。
“不,我們不坐在這兒。”沃裡斯帶我到另一個廳,那是黨衛軍家屬坐的地方。
坐下以後,我感覺少了些什麼。過了好一會,我才意識到是之前在大廳裡跟随我的目光,此時已經被隔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