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自然問不出。
繡着靛藍暗紋的外袍順着床沿滑落在地。
攻擊遲遲不落,迹棠正莫名其妙,就發現一隻大手劃過她的脖頸,來到中衣領口。
對方指腹微涼,直激得她皮膚顫了顫。
直接鎖喉?
迹棠又猜錯了,那手指沒掐上她的脖子,而是在慢慢解她領口的蝴蝶盤扣。
到這裡迹棠再不知道背後人什麼意圖就太蠢了。
她勃然大怒!
是哪個不怕死的兔崽子敢在她堂堂魇尊身上動手動腳?!
真當她天下唯二的渡劫期是軟柿子任意拿捏呢!
不過比起憤怒,迹棠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從她合體期以後,就沒多少修士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臉。
就算私下裡罵她邪魔外道,在她面前也都得夾着尾巴做人。
像背後這個膽大妄為的蠢貨,數千年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中衣前襟散開,迹棠猛地被那人抱起,身子調轉方向,這下她終于能看見蠢貨長什麼樣了!
桃花眼才盯上這人的臉,迹棠就倏然一驚,被這張臉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眼前人一身玄衣,領口暗紅,金線鎖邊。
墨發玉帶,珠玉綴在發間隐隐生輝。
他俊美昳麗,谪仙一般。
眉眼還染着初雪的薄涼,可深邃的眸子裡卻已是冰雪消融後的熱烈。
墨發随着他的動作垂下,和迹棠的長發落在一起,散在一處分不清誰是誰的。
他向迹棠望來時,眸裡暈着春色波光,流螢星河皆不如他眸光。
他淡色的嘴唇一張一合,她便聽見他喚道:“看我。”
聲音低啞溫柔,尾音微微拖長。
迹棠心口被狠狠錘了一下,眼中驚愕難掩,怔楞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邊鏡仙尊,宿盡舟。
天下除她之外另一位渡劫期大能,溯玄宗的最大倚仗。
世人皆道邊鏡仙尊仙風道骨,光風霁月,是數千年來最有可能飛升仙界,有大造化的修士,所以衆人尊稱他一聲仙尊。
——和迹棠完全相反。
迹棠雖被冠以夢魇尊首的名号,但無心統領夢魇一族,常年待在九冥淵不問世事。
衆人懼她的不是名号,而是她渡劫期的修為。
她和高山仰止的邊鏡仙尊同處渡劫期,一仙一魇,截然不同。
而就是這位風姿無雙的仙尊,此時正貼近她,在她耳邊低語,讓她看向自己。
宿盡舟扯開她松了盤扣的衣領,迹棠隻覺得涼意從脖子一直蔓延到鎖骨。
這一幕太過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迹棠腦内一片空茫,比抵禦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時還讓她心神不穩。
兔崽子和蠢貨,好像哪個詞都和邊鏡仙尊不沾邊。
宿盡舟眼裡似乎帶着點小心翼翼地端詳。
迹棠不解。
他看她的眼神有痛楚也有懷念,兩人近在咫尺,可宿盡舟的眼神卻像通過她,在看一個遠在天邊的人。
“你在想什麼?”宿盡舟問。
他故意把聲音壓低,好像生怕話音大一點就會吓到迹棠。
迹棠自然說不出話。
宿盡舟抱着她的動作異常小心,目光流連在她臉上,“沒想到我竟真能夢見你。”
夢?
迹棠不明所以。
宿盡舟手指發顫,輕輕撫過迹棠臉頰。
迹棠被他用情至深的模樣吓得呆若木雞。
她見宿盡舟緩緩低頭,肩膀再次感受到他手掌的力度。
中衣與此同時順着肩膀滑落一點,她雙眸驟然睜大。
喂喂喂!
你雲中白鶴,你冰壺秋月,你人間理想……你不要靠過來啊!
仙尊的手是用來脫衣服的嗎?!
迹棠瞳孔劇顫。
脖頸落下的溫熱差點讓她心髒停跳。
柔軟一點一滴侵蝕下來。
迹棠四肢發麻。
“别!”
她終于可以出聲,與此同時猛地睜開眼睛。
耳邊湍急的水流如雷如鼓,帶着穿雲裂石之勢,震耳欲聾。
她有種下一刻就要被滔天巨浪淹沒的錯覺。
身體如同被反複碾壓了無數遍,被撕碎、重組又撕碎,痛得她龇牙咧嘴。
這才是飛升雷劫的威力。
她全身劇烈顫抖,每抖一下,就會帶出更重的疼痛。
迹棠苦不堪言,對周圍感知卻變得清晰起來,她驚訝的發覺自己可以動了。
手指微微蜷起,她便瞬間痛叫嘶氣。
真疼!
她直到現在才真正醒來。
木雕玉刻的床沿和邊境仙尊都是一場夢,隻不過夢境太真實,真實到她現在都覺得脖頸和耳廓微微發熱。
回想夢裡種種,迹棠差點垂死病中驚坐起。
接着是一聲痛進骨髓的哀嚎。
好不容易活過來的魇尊,又差點因為一個夢驚得咽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