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的寶劍剛從儲物袋中取出,就發出‘铮’的一聲劍鳴。
“這是我的佩劍迹杳。”
宿盡舟笑道:“跟你姓?”
迹棠也笑,“自然跟我姓。”
迹杳劍身細長,劍柄雕刻雲海紋樣。
迹棠抽劍,寶劍光滑如鏡,翻轉中在兩人臉上閃過一道亮芒。
宿盡舟贊歎,“好劍。你是劍修?”
迹棠:“不是,我慣用魇氣,沒有烙下元神印記的攻擊法器。就是白瞎了這把好劍,除了禦劍時用用,平常它都待在儲物袋裡。”
宿盡舟:“你不如下次和我一道練劍?”
迹棠:“你以劍修入道?”
宿盡舟:“我拜師前就有練劍的習慣,修煉後便以劍入道。”
“倒是順手。”迹棠笑道,“隻是你現在修為太低,沒法禦劍,隻得跟我一起了。”
迹棠抓住宿盡舟手腕,帶他上劍。
劍身有限,迹棠和宿盡舟一前一後,都是側身站上去。
迹棠掐訣道了聲“起”,寶劍穩穩浮空,漸漸升高。
宿盡舟很快看到皇家獵場的全貌。
風吹在身上,吹得衣擺獵獵作響。
飛劍再往上升,迹棠用魇氣護在兩人身上。
宿盡舟第一次從自己身上感受到其他力量,他擡手碰了碰,輕而易舉穿過魇氣,落在自己胸膛。
魇氣僅是環繞住他,沒有重量,卻把風遮了個嚴實。
少頃,宿盡舟放眼望去,看到了整個皇宮。
迹棠笑說:“凡人壽命僅有百年,而修煉之人隻要境界提升,便可活千年萬年,待到大成渡劫,飛升成仙,壽命更是漫長。沒人會歎光陰似箭,想做的事情有大把時間完成,想愛的人也足夠愛很久很久了。”
宿盡舟看她,“你也想成仙嗎?”
迹棠樂道:“我是魇族,成得什麼仙?”
宿盡舟:“魇族為何不能成仙?”
迹棠想了想,“我族近萬年都沒有修煉成仙的,許是夢魇一族就沒有成仙一說吧,倒是聽說凡人修煉成仙的有那麼一兩個。”
“你看當太子當皇帝有什麼好?匆匆百年,白駒過隙。你要是好好修煉,沒準也能飛升成仙呢!”
這是她第二次這麼說了。
迹棠觀察宿盡舟反應,“我可不是随便說說。”
宿盡舟笑:“你怎麼總想讓我放棄凡塵,入修真一途?”
迹棠:“你是我師弟……兄嘛!”總比他現在看似對何事都不在意,實則全都壓在心裡好。
迹棠問:“太子的身份你選不了,你又沒有繼位為帝,還有得選呀!還是你就想當皇帝?”
宿盡舟看向遠處,“我出生就是皇家嫡子,從小被當作太子培養。思想謀略、治國之道,諸多學問皆習之。小時不懂事,母後嚴厲,沒少責罰。那時用心讀書全為母後考功課時能露出笑容,此外再無其他。”
“後來成了習慣,嚴于律己,也就很少被母後責問。讀書就又變成是為了讓父皇滿意,給其他兄弟做表率。”
迹棠表情糾結:“聽着就很痛苦,再之後呢?”
宿盡舟笑,“再之後父皇委以重任,我辦差時得以出宮。在太平盛世依舊能見民生疾苦,遂而理解父皇所憂,明白帝王不易。便想若我日後為君,定要不負盛世,不負百姓。”
迹棠心中震撼。
她想如果不是其中有什麼差錯,如今的宿盡舟就該是另一番模樣了。
迹棠:“這麼說來,你父皇母後對你是極好的了?”
宿盡舟:“骨肉至親,自然待我好。隻是父皇不僅是父皇,還是一國之君,母後也不僅是母後,是後宮之主。他們待我,也就不能隻是對待兒子這般簡單。”
迹棠似懂非懂。
宿盡舟微微揚了揚下巴,“皇城繁華,百姓安居樂業。如今再遠的地方,也在父皇的統治下日漸興盛。市井商賈雲集,經濟繁榮,百姓安然喜樂。你說如我為君,還能讓國家變得更好嗎?”
迹棠不假思索:“當然能!”
宿盡舟眸色染上些許茫然:“可我昔日想做之事,現今已要達成。”
迹棠:“你小時為了父皇母後,懂事又為了黎民百姓,那你想過自己想做什麼嗎?不是家國大義,就是你自己想做的,很小的事情都行,比如詩酒書畫?”
宿盡舟:“我飲酒無瘾,吃茶解渴,書畫已會……”
迹棠:“不然就晨起遛鳥,夜深賞月?”
宿盡舟搖頭。
迹棠攤手:“你活到現在,就沒為自己活過嘛!那你又為何要拜霧疏真人為師?”
宿盡舟:“起初是師父看中了我,父皇母後也很支持,若我修煉有成,也可護一方百姓,保家國平安。”
迹棠:“你自己呢?”
“我?”宿盡舟沉默片刻,答,“也是如此。”
“你若不喜歡,這些就都變成了禁锢和負累。你看我,我就很喜歡修煉,等我變強了可以保護自己,能看遍九州大陸,還能去諸多遠古秘境探險,總而言之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宿盡舟笑道:“貪玩。”
迹棠注視着他的雙眸:“你是不是覺得我挺不靠譜的?”
宿盡舟:“沒有,貪玩不是件壞事。”
迹棠垂眸,“其實我走遍九州大陸,進入遠古秘境,也是為了補全靈魄。”
宿盡舟第一次聽說:“你靈魄不全?”
“是啊,就是因為靈魄不全,所以我很多事都不記得,父母隻在留給我的本命護持法器上烙了道靈印,待我能按照上面所說的把靈魄找全,便能恢複如初。”
迹棠道:“雖然現在看來靈魄不全沒什麼影響,但若是我想修煉到更高境界,靈魄就至關重要了。”
她微微皺眉,“其實境界高低沒多重要,我真正想找回的是記憶。”
宿盡舟問:“這是你父母給你的考驗?”
“考驗……”迹棠笑了笑,“算是吧,我的記憶裡沒有父母,隻有法器上烙的靈印,這也是我想要找回記憶的原因,那裡面肯定有他們。”
宿盡舟怔然。
所以遊遍九州,探尋秘境,不是貪玩,而是要找回有父母的記憶。
迹棠不喜歡這種無言的場合,便道:“但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向來如此。”
宿盡舟失笑:“我知道,八年前你走得就很随心所欲。”
區區皇宮困不住她。
宿盡舟:“那時我突然聽到母後的噩夢,心中雖有動搖,但更相信母後不會那樣,所以十分激動憤怒,對你言辭也很過分。我之前道歉算不得誠懇,現在再與你道歉。”
迹棠剛想說不用,就聽宿盡舟道。
“抱歉,我那時說話難聽,沒顧及到你,你定是很生氣,才會一聲不吭離開皇宮,是我沒控制住情緒——”
“哎呀你别道歉了,任誰聽到那個噩夢都會駭然,那又是你母後,你不信母後,信我一個外人才是奇怪。隻是我當時隻顧自己脾氣,也沒設身處地想過你的處境……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咱倆就誰都别說抱歉了!”
宿盡舟心裡一暖,“好。”
他看向迹棠:“迹棠,你對我來說不是外人。”
迹棠:“那是什麼?”
宿盡舟笑道:“師妹。”
迹棠輕哼,“我倒希望是師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