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對迹棠說:“那之後就辛苦少族長了!”
迹棠:“好。”
成峰哼着聽不出調的小曲向輪值點走去。
迹棠直到看不見成峰的身影,緊繃的身體才微微松懈,一陣陣疲憊感湧上來,她後知後覺發現後背全濕了。
迹棠轉身走進第一個山洞。
她再次聽見鎖鍊碰撞木頭的聲音——那些人在害怕,就像條件反射,隻要聽見山洞有人進來,他們就會顫抖,鎖鍊自然而然會碰到木頭,發出聲音。
迹棠先是走到第一台刑架前,刑架上的人看向迹棠的目光滿是冰冷和痛恨,那雙眼睛沒有一絲驚懼,可身體卻因為她的到來而本能發抖。
鎖鍊一下下碰撞刑架,是山洞裡唯一的聲音。
刑架上的人以為他們變了行刑方式,從一天三次用刑變成了一天四次。
他雙眼無神地盯着上方還在滴血的鐵釘,這次用刑後,他應該就要死了。
預想之中的疼痛遲遲沒有落下,他慢慢向一側歪頭,就看見迹棠凝重嚴肅的臉。
迹棠一言不發,仔細看他身上傷口,随之從儲物袋裡拿出不同的外傷藥,将粉末輕輕彈到傷口上。
“之後還有兩個人會來行刑,”迹棠說這話時十分艱難,“我不能用太多藥,會被他們發現,以後我每天來為你療傷一次,但之後你還要受兩次行刑之苦,你受得住嗎?”
迹棠等了片刻,見對方直愣愣地看着她,人沒有暈,可也一直不說話。
迹棠:“能聽見我說話嗎?”
“……能。”他沙啞地開口。
他以為自己暈過去了,所以才做了一個好久都沒有做過的美夢。
然而他很快清醒,眼前的女人他剛見不久,是跟着成峰一起來的。
他看迹棠的眼神頓時警惕起來。
迹棠見他又不說話了,想是他身體太過虛弱,擡手把魇氣覆到他身上。
魇氣輕易就進入他的體内,迹棠一邊為他療傷,一邊道:“我是迹棠,現在在幻光谷巡衛當值,我每天早晨來給你療傷一次。”她垂眼道,“我暫時沒辦法救你出去,成峰和成巒的兩次刑罰躲不過,你撐住,我會盡快救你們出去!”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迹棠已經去到旁邊的刑架。
他遲鈍的腦子勉強轉動起來,許久後才猛地想起‘迹棠’這個名字。
“少……族長……”随即淚流滿面。
迹棠加快速度,很快為山洞的二十幾位同族療傷完,又去到下一個山洞。
她趕在輪值結束前回到輪值點,見成峰和成巒正坐在桌子兩旁,兩兄弟把腳踩在細長的木凳上,喝得兩頰發紅,說話也有些大舌頭。
“少族,嗝,族長,你回來了。”成峰晃着身子用手拂了拂被他踩上腳印的長凳,“您坐!”
成巒則是從桌子靠牆的那邊拿來一個寬口酒杯,酒杯裡還帶了點牆皮掉下的白末,他朝地甩了甩,給迹棠倒上酒。
迹棠接過,和兩人碰杯,在他們仰頭喝酒時,酒杯一斜,從肩膀倒到身後地面。
“我看你們喝得正高興,不如之後的輪值也是我去。”迹棠說完,就覺得手中微重,成巒拿着酒壺,又給迹棠倒滿。酒壺口和迹棠的酒杯碰在一起,成巒顯然喝得不少,控制不好力道,酒壺口壓在酒杯上,清澈的酒液撒出不少。
成峰肉疼道:“可惜!這麼好的酒!你好好倒啊!”
成巒嬉皮笑臉,“沒拿穩,沒拿穩。”
三個酒杯再次碰上,迹棠倒掉杯中酒,剛想說話,就見成峰搖搖晃晃撐桌站了起來,“少族長,你,你和我兄弟喝,繼續喝!我去輪值……”
迹棠蹙眉一瞬,又很快換上關切的表情,“你喝多了,我去幫你輪值吧?”
成峰擺擺手,“哪、哪能讓少族長替我……我,嗝!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迹棠為山洞裡的同族擔憂,可也沒法說太多,怕引起他懷疑。
成峰晃悠悠走了,成巒又給迹棠把酒倒滿。
迹棠看見眼前酒鬼就煩,敷衍地碰杯,倒酒,動作一氣呵成。
直到一壺酒空了,迹棠看着成巒都要把眼睛塞進酒壺口,才擡手把酒壺拿走,“成巒兄。”
成巒抓抓後腦勺,“少族長叫我兄弟?”他沒等迹棠說話,忽然大笑起來,“沒想到我成巒有一天也能和少族長稱兄道弟了!”
迹棠皮笑肉不笑,順勢道:“兄弟,山洞裡關押着那麼多人,可我看輪值的時間表上隻有咱們三個人,是沒有其他人輪值了嗎?”
成巒背靠着牆,頭往一邊歪,看着迹棠說:“是,就咱們三個。少族長你沒來的時候就隻有我和我哥倆人!少嗝,少族長怎麼問起這個,是剛才輪值累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酒臭味,迹棠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挪,“倒不累,就是好奇。”
成巒嘿嘿笑道:“少族長放心,你……你别看關着的人多,等明天就得去好些呢!”
迹棠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等人都死光了,咱們不就沒事幹了?”
成巒搖頭,“怎麼會沒事幹呢,舊的死了,新的還會來嘛!少族長,咳咳咳,少族長不用太上心,這裡面,十天都見不到一個服軟的,咱們隻管用刑,也累不着哪去,反正運屍體的活不歸咱管,能省不少事呢!”
迹棠擠出個笑臉,“亂葬崗那裡輪值的也和我們這裡一樣,人這麼少嗎?”
“輪值?”成巒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笑了會才對迹棠拱拱手說,“少族長,咱們族長現在正是……正是用人的時候,哪有那麼多人手能安排進幻光谷這個破、破地方呢?”
“亂葬崗根本沒人輪值,頂多是幾天去一次,把屍體燒一燒了事。哦對了,現在、現在天熱啦,幾天可不行,兩天!兩天去燒了就成了!”
迹棠:“那除了咱們,幻光谷還有哪些當值的地方?”
成巒:“那可少咯,少……”
迹棠凝神看去,見他歪着頭,已經睡着了。
迹棠嫌惡地扔下酒杯起身,從輪值點出來,轉身去了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