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老朽來得不是時候？”

蒼老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族人自發讓出一條窄道，讓那人進來。

說話的人一身道袍，白發長須，手中握着一柄拂塵。他雙臂交疊身前，拂塵搭在左臂，随他走路而緩慢地前後搖晃。

烏望門等人見到他全都變了臉色。

周禀然驚道：“陳老！”

被喚作陳老的人扭頭看去，和緩的目光在看到周禀然後驟然淩厲起來，他明知故問，“小輩，你們是來清剿魇族的？”

周禀然渾身一震，不敢與之對視，“這……”

陳老看向薛寐，“這位就是魇尊吧，就是不知身後這位？”

影子并未作答，他封了薛寐的口，隻等迹棠命令，根本不在乎陳老。

陳老順着他的視線，最終看到迹棠，“這位又是？”他餘光注意到宿盡舟身上溯玄宗的弟子服，眸色終于從處變不驚變成了愕然。

“溯玄宗？”

經他一提，烏望門等人這才發現宿盡舟也在其中。

周禀然訝異非常，“這位道友，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他注意到宿盡舟，自然也注意到宿盡舟身邊的迹棠。

迹棠這張臉太有辨識度，周禀然馬上就想起來了。她如今毫不遮掩，周禀然隻觀察片刻便愣住，他很快看出她魇族的身份，一時間混亂不已。

還是迹棠先開了口：“敢問前輩為何來我魇族？”

陳老收起眼中錯愕，“老朽陳桢乙，青老宗長老，至于為何來到此地，這還要問問在這裡的烏望門、金禦門、瑰鐮門等小輩。”

他視線一轉，落在周禀然身上，“小輩，你師尊呢？”

周禀然低下頭躲避，微微縮肩道：“師尊正在來的路上。”

陳桢乙拂塵一擺。“魇族到底許你們什麼好處，竟能讓你們忘記自己的根，不顧同族百姓的仇，也要和魇族達成同盟？”

他問得擲地有聲，周禀然不敢作答。

如今二十三個門派均隻有零星弟子前來魇族，門裡長老、師尊和衆弟子還在路上，誰都沒想到修真各派會這麼快得到消息，周禀然等人現在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迹棠：“陳老不請自來，不知我族守在谷外的族人還安好？”

陳桢乙本看不上迹棠這等小輩，奈何身處高位的薛寐正被強手控制，而那位修為看不出深淺的人看樣子隻聽迹棠的命令。

陳桢乙蹙眉：“小輩怎如此不知禮數，見到長輩不知自報家門？”

迹棠：“前輩擅闖我魇族，還要責我不知禮數？”她扯了下嘴角，“在下是魇族少族長，迹棠。”

陳桢乙聽到這，再結合被控制的魇尊，怎麼可能還想不到眼下情勢。

他試探地問：“看來少族長和魇尊有些分歧？”

迹棠：“我魇族内部的事情，不勞陳老費心。”

陳桢乙撇開拂塵，“魇族大肆傷害我族無辜百姓，這可不是内部的事情吧？”

迹棠沉默片刻，“這件事，魇族确實有錯。”

陳桢乙多看了迹棠兩眼，沒想到魇族還有能溝通的，“既然少族長知道有錯，那自然也知老朽為何來此。”

他讓開身子，“且來人也不止老朽一人。”

迹棠下意識繃緊了身體，族人讓開的空間越來越大，從外走進來的人修也越來越多。

其中不乏她熟悉和相識的宗派宮府，她目光在不同的弟子服上掃過，最終停在了月白色弟子服的隊伍中。

——她也曾穿着那件弟子服禦劍奔襲，行俠仗義。

溯玄宗。

她在其間看見了領頭的秦長老，接着是隊伍前列的郇槿之和魏少昕，韓成昭、孫想容也來了，和其他同門站在一起。

人群中一陣騷動，顧岩從後面擠上來，看見迹棠和宿盡舟，忍了半天，無聲叫了聲師兄、師姐。

迹棠眸光溫和，表情卻沒有變化。

她道：“諸位來我魇族，皆是為魇族傷人一事吧。”

衆多人修中，最了解迹棠的就是溯玄宗一行。他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迹棠，心裡都不好受。

此時陳桢乙已經回到青老宗中，“少族長何必明知故問。”

迹棠：“魇族傷害百姓一事确是我族不對，諸位前來為了何事我也知曉。如今發号施令的魇尊已被制服，就等審判，待魇尊審判結束，我再給諸位一個交代可否？”

陳桢乙：“魇族傷害衆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這豈是你區區一句審判就能了結的？！”

迹棠：“審判隻是第——”

陳桢乙厲聲打斷她：“就是我等同意，受傷慘重的同族也不會同意，我族衆多冤魂更不會同意！”

不待迹棠說話，又一道灌注了靈力的聲音破空而來：“你不同意又如何？！”

衆人均擡頭望向空中，遠處又一衆浩浩蕩蕩的人修禦劍而來。

周禀然頓時喜道：“師尊！”

迹棠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表面上維持着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