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盡舟睜開眼睛時,有瞬間的恍惚。
羅蟬織給他的長夢幻生符不僅沒能讓他看見迹棠,還引得心魔更重了些。
他确實入了夢,夢裡卻沒有迹棠,隻有一個幻化成迹棠模樣的羅蟬織!
宿盡舟從懷中取出長夢幻生符,冷然凝視片刻,捏住符篆的手指生出火焰,将長夢幻生符燃燒殆盡。
既然羅蟬織主動入夢,那就讓她在夢裡好好待上一段時間吧。
他撐身而起前輕輕摸了摸蒲團,目光在洞府裡掃視一圈,眸色冷得更加厲害。
因羅蟬織的私心,他損失了太多保存許久的魇氣。
這些法寶魇氣濃郁時,他還能感受到師妹的氣息,如今魇氣稀薄,他也就連師妹的氣息都感受不到了。
宿盡舟看着落在地面的一點符篆灰燼。
羅蟬織。
讓你待在夢裡還是太便宜你了。
法寶洞府的結界短暫撤下,宿盡舟緩步而出,結界在他身後再次合攏。
洞府外,除了掌門柳霧疏,知道宿盡舟生有心魔的人都在。
“仙尊!”
“仙尊,您怎麼樣?”
“盡舟,先前那些魇氣怎麼回事?”
“師兄,你是不是又試新辦法了?”
這些人一人一句,千裡煙波頓時熱鬧起來。
迹棠格外注意了顧岩說的那句,随即看向宿盡舟。
宿盡舟今日隻用素簪随意将墨發挽起,沒用銀冠,看上去有些懶散。他神态疲憊,臉色是病态的蒼白,微垂着眸,整個人都很低氣壓,連帶着氣氛都變得壓抑起來。
小輩不敢上前,同輩也有所遲疑,隻有顧岩不懼,語調急道:“你再這樣下去又得到萬枯寒山去閉關了!”
他咬重了‘閉關’二字,萬枯寒山一出,其他人的臉色驟然就變了。
宿盡舟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這狀态要是換成旁人,那看着多半會是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可放在宿盡舟身上,因他氣勢太足,就變成了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讓人不禁生出恐懼和膽怯來。
他聲音冒着寒氣,低聲說了句:“我今日就去萬枯寒山。”
幾人臉色一變再變。
别人說萬枯寒山,和宿盡舟自己說萬枯寒山完全是兩個含義。
顧岩驚懼地看着他,聲音也不受控制變得尖銳,“師兄,你壓制不住心魔了?”
宿盡舟緩緩閉了閉眼,“暫時。”
他們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懼意。
顧岩擔心不已,“我跟你一起去!”
柳信缈:“你不能去,你親妹子還在宗裡,你随盡舟去萬枯寒山怎麼和她說?閉關,還是急事出宗?你那妹子聰明得很,疑心又重……咳,與其讓她心中生疑,不如開始就避免留下隐患。我可以——”
俞濟先:“我跟盡舟同去,你這次春花宴時常露面,不宜離開,我就沒這顧慮,正好也可同盡舟一起閉關。”
美其名曰閉關,實則就是關禁閉。
兩個小輩實力低微,就是有心也說不出口,在一衆前輩面前隻有聽話的份。
宿盡舟微微擡手阻止他們,“不必再說。”
幾人着急,七嘴八舌地勸,說着說着,就看他擡起的手指向了他們身後。
宿盡舟:“她跟我去。”
被突然點到的迹棠:“……”
幾人滿臉的不贊同。
宿盡舟:“就這麼定了。”
*
萬枯寒山位于宗門後山的森林中。
迹棠千年前生活在溯玄宗時,并沒有這處地方。
她禦劍随宿盡舟前往,初進森林時看到的還是春日樹木茂盛的美景,可越往裡飛,她越感覺到冷,不得不用魇氣護住自己。
晴朗的天空漸漸變成灰色,陰沉沉的。
迹棠眼前出現了白絨似的雪,她擡頭望向前方,看見了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
迹棠無聲回眸,她此刻還能隐約看見身後郁郁蔥蔥的春日景象,可隻要轉過頭來,季節便瞬間轉換成冬日。
這自然不可能是溯玄宗地理環境的原因,隻可能是他們在這裡搭建了一個大型的氣候陣法,才讓這片區域長時間維持在寒冷的冬季,常年下雪。
宿盡舟飛至山巅才停,迹棠魇氣充盈,禦劍一口氣跟上不是難事。
她穩穩落地,見宿盡舟背對着她沒有再走。
迹棠猜他有話要說,片刻後果然聽他語氣肯定道:“先前外溢的魇氣全部被你吸收了。”
迹棠心情複雜說:“是,仙尊讓我跟來,不是為了讓我陪您‘閉關’吧?”
宿盡舟慢慢轉過身,“我需要你的魇氣。”
迹棠多少也猜到些,他是要用魇尊的魇氣繼續入夢。
“仙尊,您的心魔和魇尊有關?”迹棠不等他回答,又道,“您的心魔都要壓制不住了,不能再用魇尊的魇氣,這東西隻會更加促進心魔長成!”
宿盡舟突然說了句别的:“你已經可以結丹了。”
迹棠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說懵了,愣了愣,就又聽他問:“你已經轉化吸收了魇尊的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