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起身,向煥莽緩緩拜下,心中喚了句兄長。
煥莽自上而下觀察她,“宿盡舟帶來的人?”
迹棠沒有擡頭,“是。”
煥莽沒再多說,轉身進了龍主洞穴。
等幾人再出來,宿盡舟和煥莽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迹棠上前,宿盡舟這才像是想起她,“先各自休息吧。”
迹棠被青莽族人帶到一處洞穴,她颔首謝過後進去休息。
待到寅時,她才掩去身形前往龍主洞穴。
龍族晝伏夜出沒錯,但宿盡舟等人正是休息時間。
白天宿盡舟肯定還會因為龍主的事情前來洞穴,所以她隻能選擇這個時候去看義母。
她非常熟悉青莽掩月山的地形,就連值守族人的換班時間都了若指掌。雖然時隔幾百年,可這幾百年對龍族又算得了什麼。
迹棠踩着月色進入龍主洞穴,元神先她步伐探出,确定洞穴内除了龍主再無他人,她才快步上前。
龍主呼吸清淺,躺在冰床上,迹棠還沒靠近就已經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打造這張冰床的冰還是她和煥莽一同去枭霜州刺雲雪山最高峰取來的千年寒冰,有它在,就能延緩龍主體内不知名的毒素。
同一時間,在洞穴上方不規則的圓形镂空頂外,悄無聲息地潛伏着兩個人。
煥莽将分出的一縷元神之力搭在宿盡舟肩膀,通過元神之力,将聲音直接傳入他的識海。“這就是個開光期的小修士,你用渡劫期的元神之力隐匿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宿盡舟:“這人有些古怪,不能掉以輕心。”
煥莽再次凝眸向迹棠看去,“你懷疑她是黑衣信徒?”
宿盡舟,“不無可能。上任魇族族長薛寐被丘潤舫利用,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很多還不明朗,随着薛寐和丘潤舫的死,這事就走進了死胡同,我一直不安心。她也是魇族人,出現的時機和說話作态都不對勁,要防。”
煥莽眼底暗了暗,“她要是黑衣信徒,我不會讓她走出青莽掩月山!”
宿盡舟無聲看他。
煥莽恨道,“我妹子和母親都遭他們毒手,我若不殺幹淨黑衣信徒,待壽命終結之時,我都沒臉去見迹棠和母親。”
宿盡舟蹙眉,“說的什麼話,龍主不會有事。”
煥莽眼眶不知是恨還是悲傷,漸漸泛上紅色,“你看母親這樣,還能撐到幾時?”
宿盡舟沉默。
煥莽:“還有迹棠!那些攻上九冥淵的名門正派又有多少和黑衣信徒牽扯在一起,這股勢力不除,我永遠不會安心!”
宿盡舟周身都因為這話而徒然冷下來,寒氣浸在煥莽身上,連他都不得不後退躲避。
“那些人都得死。”宿盡舟低聲道,仿佛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不管他們是不是和黑衣信徒有關,有多少人和黑衣信徒有關,都必須死。”
煥莽遲疑問:“你的心魔……?”
宿盡舟被月華染上一層不真實的虛影,他斂眸道:“無所謂。”
空氣中僅剩下煥莽的歎息聲。
迹棠看着床上龍主,她越發清瘦,臉頰已經凹陷下去,白皙的皮膚血色盡失,嘴唇也是不正常的淡紫色。
她心裡難受,跪在床邊,手漸漸靠近龍主。
煥莽瞳孔銳利無比,想要直接跳下去,卻被宿盡舟攔住。
他急道:“攔我作甚?!”
宿盡舟,“不急。”
煥莽:“她離我母親太近了!”
宿盡舟緊緊盯着迹棠一舉一動,“你不相信我?”
這句話成功讓心裡焦急的煥莽停下動作,他咬牙,“你可要守好我母親。”
他修為不如宿盡舟,關鍵時刻要靠他。煥莽向來自尊心極強,卻不得不在宿盡舟面前低頭。
宿盡舟将手輕輕壓在他肩頭,“放心。”
迹棠伸出的手握住龍主放于腹部的手。
入手寒涼,沒有一絲活人的熱乎氣。
迹棠由跪改為坐,她不在乎拼命往衣服裡鑽的冷氣,整個人都靠在冰床邊。
義母。
迹棠在心裡輕輕喚了一句。
她珍之重之地握着義母的手,想要把身上暖氣過渡給她,能讓她暖些——雖然知道是徒勞。
她緩緩将義母冰冷的手擡起,貼向自己臉頰,随即閉上眼睛。
義母,棠棠來看你了。
煥莽眼中神色從恨意到驚訝再到不解,他指着下面的人說:“這是什麼意思?”
下面那個小姑娘正依偎在冰床邊,就像雛鳥依偎在母親身邊,那種依賴和眷戀太真實,不像作假。
再說了,她有什麼理由作假?
除非她知道他們在上面。
煥莽猛地看向宿盡舟。
宿盡舟搖搖頭。
也是。
煥莽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宿盡舟可是渡劫期的元神之力,别說修真界了,就是龍、魇、魔、妖等族都沒有一人能達到宿盡舟的成就。
迹棠就這麼安安靜靜待在義母身邊許久,她不知義母如今身體情況,不敢擅自探查,生怕弄巧成拙,催化義母體内的毒。但義母的身體每況愈下,她必須盡快知道義母現在的狀态,才好想辦法。
天色快要亮時,迹棠将義母冰涼的手放回原位,掩去身形離開。
煥莽緊皺眉頭,“她的元神之力也是開光期的水準,如果她實力不止于此,那還真是謹慎。”
宿盡舟:“她實力不止于此。”
煥莽:“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