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是誰……”
“九筠。”
九筠猛地坐直身體。
九枭邊劃動船槳邊說:“不要離亡者太近,仙尊的靈力能隔絕生人之氣,卻不能阻擋死人之氣,死氣上身會影響你修煉。”
他說完,不由看向前面小船。
宿盡舟長身而立,單手劃槳,在他身前,九水深被套了一個小範圍的靈力罩,那才是能阻擋死人之氣的靈罩。
九筠指指亡者,“他在問誰啊?”
九枭瞥一眼,答:“問執念之人。”
四隻小船劃過忘川海,船隻靠岸。
無數船隻停泊在岸邊,亡者被擺渡人引下船,擺渡人手執一盞幽冥燈走在前,亡者跟在後。
夜白渡帶他們走向沙灘。
在他們左右分别有不少亡者前行,走着走着,風沙漸大,影響了視線。
宿盡舟牽住迹棠的手,跟在前方幽冥燈後。
如此走了許久,風沙慢慢消失,他們這才看清眼前事物。
巨大的石門高聳在無邊沙海中,敞開的門裡溢出灰色霧氣。
他們擡頭看,石門非常高,看不見門頂,這龐然大物對亡者沒什麼影響,卻讓生者見了心生畏懼。
九筠見夜白渡步伐不停,徑直走向門裡。
她不安地靠近九枭,“哥哥,我們真要進去?”
九枭安撫她:“不用怕。”
他們随夜白渡走入門内,一瞬間被灰霧覆蓋,不消片刻,身上的霧氣又全都消散了。
九筠剛進入亡者之境,就被面前的景色定在了原地。
她想過這裡會是什麼樣子:昏天暗地,枯樹黑鴉,亡靈嗚咽,死氣充盈。
可面前卻是一座城。
天空如她所想,昏暗黑沉,使得目之所及之處全是灰色。
可這裡沒有枯樹黑鴉,隻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雄偉城池。這座城以灰褐色石磚搭建而成,最高處刺入黑雲之中,四處還有低雲飄過。
蜿蜒曲折的台階如爬藤般錯落分布在城中,一直爬到雲端。
這座城由無數房屋拼湊而成,越往後看,房屋越高,把這座城構築得如一座山脈,巍然屹立。
數不清的房屋中,有的一片漆黑,有的燃着幽冥燈,幽藍火焰在這座壯觀的暗色城池中明明滅滅。
這裡沒有嗚咽的亡靈,那些亡靈随擺渡人入城,又分别去往漆黑房屋,不久後,房屋中就會燃起幽冥燈,擺渡人随之離開。
夜白渡将幾人帶往高處。
他們走過蜿蜒長階,路過許許多多或黑或幽藍的窗口。
九筠好奇作祟,望進燃着幽冥燈的窗口。
她一下子就對上一張慘白的人臉,人臉被屋中幽冥燈照得幽藍。
這人貼在窗上,臉被擠得變形,聲音從窗縫洩出來。
沙啞,還摻雜着意味不明的‘咯咯’聲,“癡情苦……喝啊喝啊……癡情……”
九筠連連後退。
她眼看着就要撞到走上台階的迹棠,迹棠微撤一步,将她扶住。
九筠一激靈。
“吓到你了?”迹棠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窗裡癡笑的女子,帶九筠繼續向上走。
九筠搖搖頭,“隻是差點被她的死氣沖撞了。”
迹棠不拆穿她,“是要小心。”
九筠這才認真看她,“你不怕嗎?”
迹棠笑了笑,無所謂地聳肩,“這有什麼可怕的。”
九筠,“他們看上去……都有些詭異。”
迹棠輕描淡寫,“身負執念而已。”
九筠忍不住回頭看去一眼,她已經看不到那張臉,隻能看見忽明忽暗的幽藍光芒,“他們渡過忘川海還不能輪回轉世嗎?”
迹棠:“有些能,有些不能。沒有執念的人渡過忘川海就可以輪回轉世,不用進這亡者之境。執念深的,都得來這。”
她敲了敲旁邊窗戶,裡面的人似乎沒有聽見動靜,還坐在桌上低聲嘀咕着什麼。
“執念消除,他們便無牽無挂,會自己離開這裡。”
“幽冥燈呢?”
“擺渡人會取回去,繼續等下一個執念之人。”
九筠不解,“你才開光期,怎麼對這裡的情況這麼熟悉?”
迹棠洞虛後來過這裡,她曾尋找自己最後一縷靈魄,卻始終沒有尋得,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最起碼對這裡還算了解。
迹棠笑眯眯地指指身後,“聽仙尊說的。”
她發現這個回答非常省心,隻要把仙尊搬出來一切就都解決了。
九筠果然不再多問。
他們繼續向上,上到城池一半的高度。
九筠看見一間空有幽冥燈,卻沒有亡者的房子。
“擺渡人不把這盞燈取回去嗎?”
迹棠側眸看去。
夜白渡離她們幾步之遙,他平靜的眸子在窗前看了看,道:“這裡曾經住着半個亡者。”
“半個?”九筠奇怪,“亡者還分一個半個,難不成是死前被人一分為二?”
夜白渡似是在回憶:“這位故人……”
九筠等了半天,見他一直向上走,沒有要再說的意思,有些憋屈地呼出口氣,“真是會吊人胃口。”
夜白渡最終把幾人引到一間空屋裡。
“你們暫且在這裡等,我去找鲟鲨王獸。”
他說完,執着幽冥燈就要走。
屋裡越來越黑,九筠忙叫住夜白渡,“诶,這位……這位……”
夜白渡側身看來。
九筠輕聲道:“這裡太黑了,能把燈留下嗎?”
夜白渡:“你們不是亡者,用不到這幽冥燈。”
他說完不再停留,合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