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棠從威風堂出來時,天色已暗。
她和宿盡舟随環魈宗宗主唐沃去了臨時下榻的客棧。
韓隗如今就在客棧中,環魈宗把他安排在走廊盡頭的空房,房門上了鎖,還施加了一個封困的小型法術。
唐沃擺擺手,弟子恭敬地推開門。
屋裡,韓隗被五花大綁在床邊的地上,縛身索将他和床架嚴絲合縫綁在一起。他聽見動靜,身體猛烈搖晃,帶得整張床都要往前傾斜。
迹棠沒有猶豫直接走近韓隗,唐沃正想跟過去,就被身前多出的玄色衣衫攔下了。
宿盡舟的手臂正擋在他身前,冷峻的側臉泛着寒氣,唐沃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迹棠也在這時蹲下,擡手就把韓隗身上的魇氣抓在手裡。
魇氣一從韓隗身上離開,韓隗頓時不動了。
縛身索将他挂在床架邊,他驟然失去生氣。
迹棠的手掌伸開,在離韓隗臉頰還有些距離時,操控魇氣将他睜着的雙眼閉合。
唐沃看着迹棠動作,問身前人,“仙尊,這位是您溯玄宗人?”
宿盡舟颔首。
唐沃遲疑,“她為何……”能夠操控魇氣?
迹棠做完這些起身,落座屋裡。
宿盡舟也擡步坐到她身邊。
迹棠研究着取來的魇氣。
這團魇氣氣息駁雜,她一縷一縷按照來源不同分出幾堆,裡面除了魇氣外,還參雜着靈力、邪修的邪氣和幾乎快要消弭的仙氣。
迹棠把分出的不同能量推到宿盡舟面前。
宿盡舟很快就看出這幾種氣息的來源。
如果這裡面隻有魇氣、靈力和邪氣,那還真不好追查,可裡面這縷快要消失的仙氣,卻一下子就讓他們想到了始作俑者。
宿盡舟把仙氣單拎出來,手中靈力将它包裹住,接着便開始源源不斷注入靈力。
迹棠耐心等待,目光轉動間看見唐沃似乎欲言又止,就朝他招了招手。
“唐宗主不坐?”
唐沃沒忘先前韓隗稱呼她什麼,心裡雖然覺得荒唐,可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他猶豫一會,還是坐到了宿盡舟和迹棠的對面。
桌子就這麼大,他坐得再遠,迹棠也能一伸手把他抓過來。
她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和宿盡舟倒上茶,像是沒看出唐沃在躲他們。
“茶水是涼的。”迹棠說,“看茶湯顔色倒是新茶,唐宗主喝茶嗎?”
她邊說邊調用魇氣,随手掐訣施展出一個火系小法術,兩杯茶很快被暖熱,她随之又将茶壺中的茶湯也暖熱。
唐沃近距離看見她手中運轉的魇氣,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仍覺得嘴中十分幹渴。
可……這水能喝嗎?
迹棠沒有管他,兀自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她放下茶杯才說,“唐宗主怕我?”
唐沃久居高位,‘怕’這個字他上百年沒聽過,下意識就道:“小友說笑了。”他故作鎮定,趁這個機會問,“你是魇族?”
迹棠坦然,“是啊。”
唐沃心想:看來魇族和溯玄宗确實多有來往。
“魇族真的沒有進入修真界?那你是怎麼在溯玄宗的?”
迹棠擺擺手,“我很久沒回魇族,不是從魇族來的。”
唐沃皺眉,“那就是一直在溯玄宗了。”他見迹棠正看他,忙收斂情緒,“沒想到魇尊之後,竟還有其他魇族在溯玄宗修煉。溯玄宗當真是海納江河,宗主十分開明啊。”
迹棠笑得很是和氣,“瞧唐宗主這話說的,我一時也不知道您是在誇還是在貶了。”
她不等唐沃回答,又道:“據我所知,魇尊之後就沒有魇族在溯玄宗修煉過。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也并非一直在溯玄宗修煉。”
唐沃:“哦?那小友是從哪來?”
迹棠把玩着茶杯,漫不經心地笑道:“九冥淵底。”
“嘭”的一聲巨響,唐沃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
宿盡舟在這時收斂靈力,垂眸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唐沃宗主怎麼了?”
迹棠輕笑,把茶杯放下,問宿盡舟,“能追到一點信息嗎?”
宿盡舟收起仙氣,“仙氣太弱了,痕迹最終落在妖族,但具體哪個方位卻沒辦法查到。 ”
迹棠若有所思:“妖族啊。”
唐沃倒在地上,渾身篩糠似的抖得厲害。他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心裡全是逃跑的念頭,可身子實在不聽話,兩條腿已經軟了。
迹棠還有閑心‘關心’他, “唐宗主暈茶?”
她聽見身邊人低笑了一聲。
唐沃依舊說不出話,隻能發出短促的急喘。
迹棠撐桌起身,“既然唐宗主暈茶,那就在此休息片刻吧,不用送了。”
迹棠和宿盡舟一前一後離開。
屋裡靜得吓人。
唐沃脖頸僵硬地轉了個方向,他看向毫無生氣的韓隗,腦袋裡充斥的全是韓隗嘶啞的聲音。
“魇尊……魇……尊……你為何……殺我……”
唐沃頓時冷汗直冒,險些翻白眼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