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玄區上空。
暗藍的深空下,一條發光的紅色龍魚悠遊。
淺白柔光瑩瑩浮動,宛轉地唱出水流聲,皎白的圓月,淡淡閃動的稀疏星子也陶醉其中。
若是不去細瞧水色透明的車廂,簡直是澄澈的水下景緻被照入空中。
橫塌上,顧絨緩緩醒來,打了個哈哈,掀開薄被支起身。
一旁的男子一身暖玉錦袍,溫潤和煦。
似将清風和暖雲穿在身上,寬松的領口與流光順滑的衣袖自然垂落,露出緊實有力的手臂。
“醒了。”一個清潤的男聲傳來,江承禮正從書間擡頭笑着看她。
“嗯。什麼時辰啦?”
顧絨掀開薄被,掐起被角疊好成塊狀,擺放在軟塌的另一頭,掌間翻轉微光,對着薄被捏了一個淨塵訣。
“辰時。”
顧絨回頭看江承禮,他似乎在她睡前就是這個姿勢。
少女對面的榻上,他獨撐着一隻胳膊枕在窗邊看書。
風搖起着簾幕,沙沙作響,吹起他的幾縷如墨長發,和着紫檀爐的香迂回,浮動,好不清貴優雅。
顧絨撥開竹簾,有涼風吹來,她撐着窗框低頭。
龍魚禦車下是暮色下的清空,縱橫交錯的街道,有序又界限分明的成片灰暗屋檐。
辰時,紅橙色的家市燈火處處明亮。
“這是哪兒?”
“景淵樓上方。”
“怎麼到這兒來了。”怪不得,俯瞰就有繁盛之态。說起來顧絨也确實有些日子未到辟玄區來了。
“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不若下去吃點。”
“景淵樓當然也有吃的。”
并不是顧絨睡醒後的錯覺,今日的他衣着的暖白錦袍溫潤,卻又格外昳麗。
他含笑地看着她,就讓人暈眩似地陷入他琥珀色的眼眸中。“你說呢。”
之前顧絨在景淵樓做掌櫃時,一般隻待到白日,還未到夜裡就閃進空間修煉,或是去了阚府。
“那就去吃點吧。”少女邊看着他笑,邊發射了一個俏皮的眨眼。
清冷仙君被她的小表情可愛到,失笑地用衣袖擋住心動的表情。他放下書起身,牽過女子的手,一起走下龍魚禦車。
二人出現在景淵樓門口的廣場上時,已然戴上了面紗。
兩人牽手走入園中。
“恭迎樓主,戎掌櫃。”李掌櫃早已在廣場上恭候龍魚禦車,上前道。
顧絨有禮貌地朝着李掌櫃點點頭。
“禀樓主,大廳内正在舉行下旬法器拍賣。”
“不必聲張。”江承禮擡手牽着顧絨從側廊走上二樓。
透過珠簾能看到一樓正廳熱鬧的拍賣拍賣競價場景,如火如荼。
“五百中品靈石。”
“八百中品靈石!”
“……”
進了一字号包廂,裡面已經有一桌子菜了。
房間内很安靜清幽,完全聽不到樓下熱鬧的拍賣聲。
顧絨輕盈地走過圓桌,伸手将兩扇雕花木窗打開,這才有叫喊聲傳進來。
顧絨倚坐在窗下的連牆橫椅上向下望,難得地顯出她的高挑修長,身姿曼妙。
一笑一起,她修仙者的仙氣出塵,又添了迎春花明媚,勿忘我的清幽,以及因修煉幻術而帶出一點神秘魅惑。
即使有珠簾垂挂,從二樓廂房依然能看到一樓的拍賣場景。
好些時日不來,她正在興頭上,景淵閣的熱到帶來了别樣的放松。
“來吃點吧。”江承禮已然坐下,擺放好二人用的碗筷。
“好。”顧絨拿起茶盞潤潤嗓子,對着江承禮道,“這茶不錯。”
“是,這是紫潺鄉的品曦茶,那裡是淩實大陸的名茶之鄉。過兩日就要啟程去取交易的拍賣物。”
“樓主,你親自去?”
“嗯。”他喝了口茶。“大概十幾日後就回來。”
顧絨夾了幾塊糕點放入盤中,不經端詳起手中的茶盞。
見她不說話,難道是不舍得他。
樓主面色不改,但他的靠近流露出一點心思,“可要一同去?”
“不必了,你自己去吧。”少女擺擺手。
江承禮了然地點頭,珠簾和頭上絢麗的琉璃燈光斑流落。
光照映在他的肩頭和綢緞般順滑的長袍上,華彩斑駁,卻無意地顯出他隐隐深藏的寂寞。
隻吐露出三個字,“要想我。”
顧絨:“好。然後呢。”
“離郁離遠一點。”似乎沖動,又加了幾分強硬。
男人修長的手指撩過顧絨的雪腕,向少女側身貼近,傾瀉出一點點壓迫感。
兩人對視,漆黑的眼球裡照出一個滿眼是她的仙君。
顧絨忽然嗅到他身上幹冷又缭繞的暗香。“你?”
“我吃醋了。”
他眼睫微斂,隻因看見她掙紮又有所期待的顫動眸光,坦然地直抒心意。
鼻息相間,顧絨覺得江承禮今天格外地在勾引她。
其實也确實如此。
不知是不是時日增加,他的心動和嫉妒隻能強壓,好幾次都有強吻眼前人的沖動,這不合禮數。
江承禮目光晦暗一寸寸落下,緩緩移至少女被茶水濕潤的嬌嫩雙唇。
顧絨凝滞,又直直看向江承禮,壓下聲線道,
“樓主,其實顧絨有正事與你談。”
看少女有所退怯,江承禮一頓,饒有興緻地後仰靠在椅背上。
“噢?什麼事。”
顧絨細細斟酌,道,“想與你談一筆生意。”
“顧絨不日就要開一家‘勿忘茶社’,想到景淵樓宣傳。若是沒看錯一樓與二樓的拍賣桌前,似乎都有提供給競價者的茶飲和杯盞。”
“名字倒是不錯,你是想将景淵樓的杯盞,換成你勿忘茶社的?”他淺抿了口茶,壓下心間的幹澀。
“是。”顧絨點頭,随即期待地看着他,“競标的人的桌子上的茶杯,就讓我們提供如何?”
“你既喚我樓主,在下也要認真對待。師妹可知景淵樓還未有過這樣的先例,沒人有師妹這麼大的膽子要求在景淵樓宣傳。”
“這有什麼,隻要樓主許可就好。”
江承禮故作思索,讓女修也不由地提起了氣。
“東西怎麼樣?”隻聽到冷不丁地一句。
“明知故問。樓主不是看過了嗎,上次那勿忘我茶盞還讨要了去。”
女修神情一松,自信地道。
嚴肅的氣氛被打破,顧絨拿起勺子舀了幾勺什錦羹湯。
“既然是交易,物件要拿來看看,茶盞也需驗貨。”
“以及,前五家店一半。”
“不行,”顧絨捏着的勺子立刻放下。
“嗯?”似乎到了他的某種絕對領域,江承禮挑眉。
“樓主,你以為我一共會開幾家茶社啊。”提出抗議的少女擺頭,清眸泛光。
鵝黃色的絨花吊墜輕晃,又不滿地微微嘟起紅唇,似乎在被毛茸茸的頭飾輕撓,看得仙君的心癢癢的。
“這是從長遠考慮,本樓主認為師妹的茶盞還是有價值的。”
女修難以置信地拒絕道,“太多了,樓主不是奸商吧。”
好吧,強調樓主身份,顯然更是無用。
“你以為旁人是如何與景淵閣做生意的,師妹在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景淵閣從不做虧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