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玉不好跟着打擾他們二人,笑着走了,順帶喊走了顧一岐。
千燈映碧,雲高樓紅。
陳郡的夜市上,孟厭自告奮勇說去幫他買吃食。
方一落座,她便伸手向溫僖讨要銀子,“花了五十文,你給我二十五文。”
溫僖惱怒地看着面前的一堆豬蹄,“怎麼全是你愛吃的?”
孟厭啃着豬蹄,含糊應他,“你自個沒說要吃什麼,我隻能顧着我愛吃的買。”
溫僖不情不願掏出二十五文,“喏,給你。”
孟厭笑嘻嘻收下,把一碗豬蹄推到他面前,“你吃啊。”
“孟厭,你存心的是不是?”他此生最煩蹄物。
“你不吃,那給我。”孟厭今日賺了溫僖二十五文,胃口大開。
溫僖側身看她一臉奸計得逞的小人樣,入迷入癡,唇角上揚。夜市人聲鼎沸,他的笑聲輕到聽不明,辨不清。
唯有心底的那個聲音如猶在耳。
“我怎麼又被她騙了。”
“算了,騙便騙了吧。”
遠近的叫賣聲不絕,一河之隔的說書人,醒木拍桌,正講到肅殺處,“那前朝太宗皇帝魂歸地府,十殿閻王親自來迎......”
提起地府,孟厭想起酆魂殿的故事,便讓溫僖繼續說,“你上回講到大人修好酆魂殿後,第一年便囚禁了三妖二鬼五人共十個惡魂。”
溫僖手托着下巴,“嗯,那已是千年前的事。如今酆魂殿,大概關了十萬惡魂。”
“書上沒說在何處嗎?”
她這三十年,沒少在地府閑逛,還從未去過酆魂殿。
溫僖目光一閃:“十萬惡魂,若讓世間妖鬼找到,大人這官位難保。”若能得十萬惡魂,于妖鬼來說,便是如虎添翼。假以時日,以惡魂修煉自身,可擁無上滅世之力。
孟厭嘴角泛油光,手拿着豬蹄比劃,“我猜酆魂殿肯定藏在地獄。”全地府,數十八層地獄裡面宮殿最多。
“你快吃吧。”
“你真不吃?”
“不吃!”
孟厭吃完一桌吃食,揉着肚子,大呼滿足,“今日這豬蹄真是不錯。阿僖,你沒吃,真是可惜。”
“我突然想吃豬蹄了。”
“你不早......”後面那僅剩的一個“說”字再未說出口,有人隔着不大的桌子,朝她傾身過來。
燈火輝煌,人來人往。
兩形相搏,愛意淹沒神智,細碎輕吻變為唇齒間的交纏。風吹四面吹來,紛擾卷過武陵河邊,細柳揚,春水浮。
有花無聲落在兩人肩頭,疊合的身影映入河中,蓮花河燈順着向下的水流飄過影子,宛若蜃景。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結束于溫僖的一聲幹嘔。
“真難吃,你怎麼會喜歡啃豬蹄?”
“我是你主子,你管我。”
回地府的路上,清夜無塵。
溫僖不經意間問起當年事,“你當時為什麼不跟他走?”
那日,孟厭帶他回房。顧一岐急匆匆找來,說有話要對她說。
一門之隔,他躺在床上,兩人之語一清二楚。
顧一岐說他求了酆都大帝很久,至昨日,酆都大帝才準他帶她同去天庭,“我昨夜便想告訴你,可你去了人間聽話本......”
孟厭沉默良久,笑着回他,“顧大人,我難得騙到一個遊魂,得對他負責。”
她說完這話便潇灑轉身,回房關上門又開始嗚咽哭泣。
他們那時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完全可以抛下他,跟着顧一岐一走了之。
“你長的比他俊俏,我放着你不要,難道選他?”
“滾!色.鬼。”
“溫僖,是你先勾搭我的!”
那日她原本沒起歪心思,畢竟一個小小孟婆,若私自收下遊魂,重則會被趕出地府。偏偏溫僖一雙桃花眼,極不安分。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不說,還一個勁誇她好看。
左一個上仙,右一個上仙,勾得她色心四起。
“孟厭,我一上橋,你那雙眼睛都快放光了!”
那日他原本隻是想開口打聽地府出了何事,畢竟他一路走來,沒見到一個神仙。誰知孟厭小手勾着令牌晃,那雙色眯眯的賊目眨個不停。
左一個真俊,右一個真俊,擺明讓他以色侍人。
兩人扯起舊賬來,沒完沒了。
孟厭又想起一事:“哼,當夜我讓你抱着被褥去床下,說明日幫你謀個小官。你倒好,半夜脫光衣衫,爬上我的床。”她睡到一半,睜眼便是一個近在眼前的半裸美男。
那男子疏闊俊朗,看的人神魂颠倒。
正是春心蕩漾的日子,她哪忍得住?
溫僖冷哼一聲:“你還有臉說我?大半夜不睡覺,你非要蒙在被中偷偷叫我的名字。”他睡到一半,聽見有人在輕喚他的名字。
那聲音又嬌又媚,叫的人骨酥心癢。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哪忍得住?
關于當年舊事,兩人各執一詞,各不相讓。
回房後,孟厭大手一揮,“算了,我這個主子大度,不與你一般見識。等我當上五品官,定要踹了你。”
溫僖譏諷她癡人說夢,“眼前這案子,你都破不了。”
孟厭勝券在握,“我已找到此案的線索。”
“什麼線索?”
“你傻了,兇手逼死祝融,要麼為财,要麼為情。既不是财,那便是情。”
她盤算着明日去問問祝餘,祝融年少時,可曾做過負心人。
溫僖無語地看她自說自話,心底另一個聲音冒出來,“這傻子,你明日還是直接帶她去找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