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玉走了。
呂顯立在外頭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半天,還是走了進來:“哎喲喂,這怎麼還鬧上脾氣了呢?”
謝危坐在了桌邊上,閉上了眼,直到這時候,滿世界的喧嚣才徹底從他腦海裡退了個幹淨。
今天出的事已經夠多了。
謝危半天沒有說話。
呂顯斟酌起來,暫時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然而過得片刻,竟聽謝危喚道:“刀琴。”
門外暗處角落裡的刀琴這時才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擡眸望謝危一眼:“先生?”
謝危目光寂靜極了,隻道:“探探公儀丞在哪裡,請人過府一叙。”
請公儀丞來?!
呂顯忽然有些緊張,隐隐覺得謝危這話裡藏着一種異樣的兇險,沒忍住開口道:“你與他不是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嗎?”
謝危沒搭理,頓了頓,又道:“過後也找定非來。”
這下輪到刀琴詫異了。
謝危坐着巋然不動,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隻道:“該是用他的時候了。”
刀琴領命離開。
第二日
謝府,斫琴堂。
謝危今日提前從宮裡回來,但既沒有看書處理公務,也沒有斫琴調弦,而是低垂着眼簾,自己親自一點一點地收拾起那用樹幹根部雕成的茶桌。
心無旁骛,沉靜極了。
沏茶用的水也早在爐上燒好,咕嘟嘟地往外噴着熱氣。
這模樣一看就是在等人。
待他将這一張茶桌收拾幹淨了,外頭的腳步聲便也傳了過來,劍書引了一人走近,在門外禀道:“先生,公儀先生到了。”
公儀丞已經是五十多的年紀了,一張臉十分瘦削,身材也似枯枝似的幹瘦。
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一雙眼睛倒透着些看透人心、精于籌謀的老辣,一身灰布袍子穿在身上,甚至還透出些陳舊。
讓人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竟是赫赫有名的天教二先生之一,一位跟在教首身邊地位極高的謀士。
他入天教快有三十年了。
跟在教首身邊所經曆過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早已見慣風雲,處變不驚了。
隻是當謝危的人找上門來,請他過府一叙時,這位老謀深算的人精依舊嗅出了幾許不尋常的意味兒。
公儀丞倒不怕謝危。
畢竟教首雖養此人二十年甚至收為義子,似乎是視同己出,極為信任,可謝危身世畢竟特殊,這種信任究竟到哪種程度,隻怕不好妄下斷言。
他隻是有些嫌麻煩。
但人都已經找上門來了,哪兒能不去?
且待在京中這一段時間,公儀丞着實發現了一些不大好的端倪,也正琢磨着找個恰當的時機敲打敲打謝危,好叫他記住,什麼才是自己的本分。
所以,他還是來了。
“請進。”
斫琴堂内傳來謝危淡淡的一聲。
一如公儀丞在金陵偶爾見着他時一般,這些年來倒沒有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