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浔進門前脫了鞋,光腳踩在堅硬冰涼的木地闆上,這一下差點被碎瓷片劃到,趕忙跳着腳閃避。
他還沒開口,外婆秦詩盈先瞪了怒氣沖沖的言波詠一眼。
“說好隻是吓唬一下,你怎麼還動手了,别真傷到他。”
秦詩盈是溫婉的新時代女性,早年在英國留學,一身典雅的貴族氣質。如今年紀大了,眉目依舊溫和,她燙着時髦的大波浪卷發,戴着鑲金鍊的花邊眼鏡,無論說什麼,臉上像是永遠帶着笑,叫人如沐春風。
言波詠則是工廠主出身,數十年為生計勞碌奔波,見多識廣,即便老了也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可是再怎麼厲害,被老妻那嗔怪的眼神一瞪,氣勢也矮了半截。
“你看看他現在膽大成什麼樣子,東海那是什麼地方,姜浩海的地盤!當年他怎麼被趕出家門的全忘了是吧,連個保镖也不帶,單槍匹馬就敢去攪那灘渾水!”
“那你也不能動手,你看把他給吓的。”秦詩盈沒好氣說。
言波詠瞥了立在門邊的言不浔一眼,見他今天老老實實的沒頂嘴,又真的差點被那杯子砸到,滿腹怒氣頓時消了大半。
二狗倒是半點不慌,賊嗦嗦的小眼睛左轉轉,右轉轉,甩着尾巴從從容容地擠開言不浔,跳上沙發,一爪子拍開了遙控器。
電視台正在上演它最喜歡的史努比動畫片,它吐着舌頭,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言波詠見狀,立刻又嫌棄地瞥了眼言不浔,譏諷道:“狗都比你戀家。”
言不浔摸摸鼻子,作勢轉身:“那我現在走?”
“還走什麼呀,吃飯啦。”秦詩盈沒好氣拍了拍老伴,示意他别說了,又和藹地朝言不浔招招手,“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咖喱雞。”
頭頂溫暖的燈光映着她的笑顔,令言不浔沒來由就想起剛回言宅時,張曉蘭那句“眠眠愛吃的糖醋魚還沒做呢。”
他眼底沁出笑意來,這裡沒有糖醋魚,隻有咖喱雞,還有一桌子好菜,都是他愛吃的。
洗完手,移步餐廳,二狗已經熟門熟路地上了桌。
念它暈機吐了一路,言波詠賞它兩根大棒骨。棒骨肉質肥美,濃汁豐厚,二狗埋着小腦袋,吃得兩隻耳朵撲楞楞飛。
動畫片放映也轉戰到了餐廳,可惜史努比播放結束,言不浔直接給它換了個台,《貓和老鼠》正在上演虐狗大片,胖胖的斯派克被貓鼠哥倆一鍋鏟拍成法式煎餅果子。
“汪嗚!”二狗小身闆抖了抖,嘴裡的棒骨吧答掉回狗盤裡。
然後它生氣地和鏟屎的抗議:“汪嗷嗷嗷嗷——”
如果狗會說人話,言不浔猜它那意思可能就是,它還是想看史努比。
可是怎麼辦呢,史努比已經播完了。
言不浔幸災樂禍地彈彈它耳朵,坐下來,夾了一塊咖喱雞吃。
言波詠冷眼瞧着他倆,眼底的鄙夷溢于言表:“兩個窩裡橫,聽說在東海被欺負得脫褲子?”
“……”這回換言不浔的咖喱雞不香了。
秦詩盈笑眯眯夾了塊排骨給他,瞪了老伴一眼:“那不是脫褲子,是穿裙子,挺漂亮的,我喜歡。”
言不浔喉嚨一梗,想當場鑽到米飯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