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宛如屍山血海，刺激着姜浩海的理智，他的力氣一點也沒收着，将毫無防備的言不浔打倒在地。

言不浔臉頰火辣辣地疼，一隻耳朵早被姜予眠打傷了，汩汩湧着鮮血，另一耳朵則陷入短暫的耳鳴。

他愣了下，眼前的場景似乎變成一出荒誕默片。

宋焱掙開一個糾纏着自己的胖子，猛朝言不浔撲去：“哥，你沒事吧，先起來，起來再說！”

他用力拽着言不浔胳膊，言不浔恍過神來，手撐着地面配合着他使勁。

就在這時，言雪晴也得到消息趕來。

“眠眠，媽媽的乖女兒！”她焦急地扒開人群，向坐在血泊裡的姜予眠狂奔過去。

姜予眠早被言不浔吓傻了。

她以為，在H國酒店隻是偶然，言不浔一定是氣昏了頭才會對她動刀，今天有陳麗娟在場，言不浔總不會亂來。

結果她還是低估了言不浔的瘋勁，言不浔奪走了她手中的藤條，如同魅影般迅捷穿梭在人群中間，她隻輕輕眨了眨眼，就見那些人就呼天喊地地散開了，每個人的厚外套都被破開，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她沒有看見血，但他們嚎得像是斷子絕孫了一樣。

昔日的恐懼如潮水般浸漫上來，她雙腿發軟，跌進血泊裡，言不浔這才肯扔下藤條。然而惡心的血水愈發刺激着神經，她慘白着臉流淚。

“媽媽！媽媽……”

言雪晴的心揪了起來，眼裡愈發看不見别人，她接連推開幾個人，尖細的高跟鞋一腳踩過言不浔的手背。

“眠眠，不哭，媽媽在這。”她不顧髒污，蹲身将姜予眠緊緊擁在懷裡，白色棉裙吸飽污水，綻放出黑紅相間的色彩。

言不浔起到一半的身子又摔回了地上。

像是災難片現場，手背以高跟鞋的印痕為中心，悄然皲裂變色，不一會就腫了起來，疼痛鑽心。

默片變成了有聲電影。

姜浩海摟着陳麗娟，指着他鼻子怒吼：“你太不像話了！打姐姐，忤逆奶奶，誰教你這麼幹的！”

“誰教的，言家那兩個老不死的呗！”陳麗娟雙眼猩紅，恨恨咒罵。

姜予眠還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喊：“媽媽！媽媽……”

言雪晴好似沒聽見陳麗娟的話，急切地查看姜予眠的身體，她生怕地上那灘血是姜予眠的，将她上上下下檢查了幾遍。

言不浔靜靜看着這幕，臉上忽然擠出一絲荒涼的笑意。

對父母的濾鏡早就碎了一地，現在他們把他當仇敵，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胃部翻湧，他強忍着将惡心吞下，耳垂還在淌血，他胡亂用手抹了把，然後在宋焱的幫忙下慢慢站起。

姜浩海罵完了他，又吩咐人打120。

一個跟他相熟的供應商埋怨道：“姜董，不是我說，你這兒子确實該好好教育，你看把我們打的。我衣服破了，手腕也被他打紅了。”

說着，他将手腕伸到姜浩海面前，用力拍打刮破的袖子，手腕有一條鮮紅的劃痕，幸而沒有破皮。

姜浩海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臉色愈發陰沉。

陳麗娟蜷縮在椅子裡，捂着臉哀哀痛哭：“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呀！”

其他人見狀，重燃勇氣嚷嚷起來：“可不是，我這衣服老貴了，從港城帶回來的！”

“姜董，總要有個說法吧，大家夥不能白挨這頓打吧。”

“姜董，老人家不經吓的，姜老夫人要是有個好歹……”

聽話聽音，陳麗娟抓住關鍵詞，捶胸頓足：“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讓個小畜生欺負到頭上拉屎！……”

你一言我一語，激得姜浩海血壓狂飙。

這可不是在家裡！

現場圍觀的，有不少媒體記者，這事傳出去，可不會說言不浔打人，隻會說他姜浩海教子無方，姜家在東海還能有什麼好名聲！

他怒吼：“還不過來給大家賠禮認錯！”

言不浔沒作聲，不馴地立在原地，不時抹一把流血的耳垂，腳步分毫未動。

如此不服管教的模樣再次激怒陳麗娟，她恨恨拍打椅子：“跪下！——兒子你看見沒有，這就是你生的小畜生，他言家什麼玩意兒，缺禮少教的落魄戶，當年在福安，要是沒我姜家，早不知道死了八百回！”

宋焱氣得怒火噌噌往腦門蹿，掄起拳頭就要往前沖。

陳麗娟吓得跳起來，躲到最近的一個中年男人身後。一邊躲，一邊聲嘶力竭地喊：“浩海你看，你好好看看，他這是要打死你媽呀！……”

不等她話音落地，宋焱已經沖到近前，然而更快的是言不浔，他腳下發力，如同兇狠的獵豹猛撲上來。

陳麗娟驚恐驚叫，狠狠将中年男人推出去，一頭撞到言不浔身上。

她以為能把言不浔撞倒，可言不浔沒倒，他沾血的唇角驟然揚起笑意，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行兇殺人？好，今天我就挨個兒殺了你們，坐實這罪名！”

五指發力，狠狠扼住男人的喉嚨。

喉結是男人身上唯數不多的脆弱部分，男人喘不過氣，臉皮脹成豬肝色，隻要言不浔輕輕一折，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裡。

此刻他萬分後悔，為什麼要多嘴幫陳麗娟說話？如果說言不浔剛才打人還隻是為了洩憤，現在他卻真實感受到了對方心底湧動的殺意。

姜浩海急忙撲上來：“混帳東西，還不快松手，這可是銀行的支行長！”

他想去縛束言不浔的胳膊，言不浔卻騰出一隻手來，手肘狠狠朝他臉上怼來。

一下，兩下！姜浩海鼻血橫飛。

“急什麼，排隊去！”

排什麼隊？當然是去死的隊。姜浩海捂着鼻子倒抽涼氣。

陳麗娟驚慌地又把一個人推出去，尖聲叫喊：“殺人啦！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