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浔早晨醒來時滿身大漢。

樹洞太窄，他分明記得昨晚将苟彧團成一團，塞在了角落，可現在這家夥造型别緻地壓在他身上。

倒是不冷，就是喘不上氣。

他動彈不得，沒好氣把身上這人叫醒：“起開！”

苟彧下巴舒服地擱在他肩頭，聲音糯糯的，帶着小奶狗似的香膩：“起不開哦。”

言不浔：“……”

他這人沒什麼起床氣的，但現在，荒郊野嶺，山風徹骨，沒吃東西，身上還壓着六七十公斤的重量，他的起床氣終于還是如山洪般爆發了。

“老子叫你起開！”一面低吼，一面試圖将手從苟彧身下抽出來。

結果就是這麼寸，苟彧跟着一動，很巧合地摸到了他的某個點。

“！！”垂死病中驚坐起，言不浔老臉紅成了爛蘋果。

他現在有種想砍掉狗爪子的沖動。

偏偏苟彧動了一下後就不動了，掌心貼在那個點上。隔着不算厚的衣服，言不浔幾乎能感覺到他傳來的溫度。

這可要了老命了，要是别人，他就直接開罵了。可是面對着一隻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奶狗，任何道理都無濟于事。

言不浔嗓音都喑啞了幾分：“你他媽先給老子起開！”

“起不開哦。”小奶狗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似乎是怕言不浔發火，貼心解釋了一句，“我餓。”

配合着這句，一聲清脆的腹鳴就在洞中震耳欲聾地響起。

言不浔合理懷疑這人就是在報複自己，索性四肢一癱，也開始擺爛：“餓死算球，一了百了！等幾百年過後，你的爛骨頭被人發現，還能為人類科學做點貢獻！”

“什麼貢獻？”苟彧直覺他沒說好話，手指微微蜷縮一下，當場撓得言不浔靈魂出竅，渾身僵硬。

苟彧像發現新大陸，别扭地掀起眼皮，一臉好奇地打量言不浔。

言不浔這回真想死，咬牙切齒地低吼：“生物進化論可以推翻了，人特麼都是狗變的！”

“嗯？”可愛小奶狗眉毛一擰，“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我特麼罵我自己，行了吧！”感覺到這人手指又縮了縮，言不浔覺得死一次還不夠，得把棺材闆踢開，再死一次。他每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來，“昨天就該把你扔在曠野裡，皮喂蚊子，肉喂蛇，骨髓交給螞蟻，讓你屍骨無存，别特麼煩我！”

越說越生氣，他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腦袋向後一縮，狠狠一頂，将苟彧的嘴角砸出血來。然後他忍着疼痛扭動四肢，拼命想殺出一條血路來。

苟彧龇牙咧嘴地看着他，心裡也被激出一團無名火：“我說過我不想睡這裡。”

“所以是我活該呗，下次再管你死活，我特麼跟你姓！”

言不浔終于将手騰了出來，揪住苟彧的衣領，腿也可以曲起了，他不容分說将這人推開，從樹洞裡爬了出來。

這樣一來苟彧也能動了，幾乎是前後腳的工夫，他比言不浔更快地滾出洞穴，好像後面有貓追他。

看的出來，他很讨厭這個樹洞了。

言不浔有種熱臉貼了狗子冷屁股的感覺，撇撇嘴，就自顧自地走到不遠處的水潭邊洗漱。

苟彧鼓着腮幫子緊緊跟着他，不依不饒地念叨：“昨天你那三個姐姐，害得我醒了三次。每一次我都很生氣，想一口咬斷你的脖子，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因為對象是你，我有點舍不得。”

“那我還得謝謝你？”言不浔冷笑。

苟彧昂首挺胸，神色傲然：“不敢。我隻想告訴你，人類天天罵同類是狗，而我們可愛小狗卻從不用‘人’這個字來罵同類，因為——你不配！”

說完，他看也不看言不浔，轉身就走，氣得言不浔洗臉的力度都重了幾分。

有些渾濁的潭水嘩啦啦，言不浔并沒有看到，可愛小狗偷偷摸摸拈了塊石頭，将他昨晚刻下的記号劃得面目全非。

兩小時後，他們離開了水潭。

又兩小時後，阿流尋着熟悉的記号找來。

這裡的記号非常模糊，他也不知道言不浔發生了什麼，沉吟片刻後，果斷朝反方向走去了。

兩天過去，誰也沒能按時抵達南部莊園。

早晨的陽光明亮而溫暖，站在莊園最高處的天橋上向東望去，碧藍的海浪卷着金光，猶如磅礴的蛟龍遊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