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黑暗中誰也注意他。
陳叔欣慰地點點頭,站起來拉言不浔,“好,好!别在這兒坐了,走,跟叔去休息室。我那有零食,陳姨給你準備的,就盼着你來……”
言不浔沒有拒絕,跟着他前往休息室。
休息室空間不大,隻有一個上下鋪,對面的置物架上擺放着暖瓶水杯,牆上貼着值班表。
言不浔快速掃了一眼,“張師傅不在?”
陳叔拿零食的手一頓:“嗨,礦廠效益不好,去年就下崗了。”
言不浔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陳叔熱情地給他們倒水,把零食塞到他們手裡。
宋焱不客氣地拆開一包薯片,邊吃邊問:“張師傅是誰?”
“張鵬宇嘛,原來跟我一塊跑這趟車。”陳叔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們對面,侃侃而談,“那年要不是他眼尖發現小浔,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嗯?”苟彧立刻豎起八卦的小耳朵,暫時遺忘了先前的不愉快。
宋焱也有些好奇:“陳叔,你好好說說,當年那事兒我也隻知道大概。”
他和言不浔是在白陽市初遇的,對于之前的經曆,言不浔沒有多提,他怕碰觸言不浔的傷心事,也沒有多問。
現在看言不浔對這話題沒多反感,他才敢燃起一點八卦之心。
陳叔是個健談的,笑道:“也沒什麼好說的,那天麼,我和老張還是像往常一樣值班,路過山谷時,老張眼尖,發現小浔正被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追趕。那兩人手裡還有刀,可把我們吓了一跳,趕緊喊小浔上車。
“可扒火車哪是那麼容易的?小浔看着就是家裡嬌養出來的小少爺,老張怕他出事,跳下車直接把他抱上來,我在上面接應,剛剛站穩腳跟,一把飛刀就擦着我頭皮掠過,可把我吓得,半天沒敢喘氣兒!
“好在火車跑得快,那倆男的沒追上。”
陳叔後怕地拍拍胸口。
原以為這隻是人生中很平常的一件事,可言不浔感恩,每年都會給他和張師傅寄東西,禮物不貴,但心意難得。
五年前,張師傅的兒子大學畢業,通過禮物包裝上的聯系方式打電話到言家,碰巧言不浔不在,是言菲泉接的電話。
張師傅兒子張口要回報。
言菲泉這人吧,一身反骨。對她而言,張師傅的恩情,她記得,也會主動回報,但對方刻意打電話來要,就是挾恩圖報。
她沒找言不浔,直接作主給了張師傅兒子兩個選擇:要麼像以前一樣,言家定期給張師傅送東西;要麼就一次買斷,她滿足張師傅兒子的要求,以後互不打擾。
張師傅兒子選擇第二種。
言菲泉于是托關系把他塞進宏海集團,當了個有點實權的小領導。
可惜,沒過多久,陳麗娟安排親戚進公司,直接頂掉了他的位置。去年,張師傅也下崗了。
現在一家人生活困難,又想聯系言不浔。
陳叔把人勸住了。這事兒鬧大了也是張家沒臉,以言家的權勢,難道還會一再容忍不成?
這事兒沒必要和言不浔說,陳叔看向言不浔:“小浔,你這些年查到什麼沒有?那倆人是誰,為什麼追殺你?”
“還能為什麼,陳麗娟呗。”宋焱憤憤一拳砸在床上,震得言不浔和苟彧同時彈了彈。他腦子轉得飛快,“不對,東海這麼大,她怎麼會知道你走哪條路,除非有人通風報信。是誰?”
“許延。”
事隔多年,言不浔終于給出答案。
宋焱和苟彧都是一震。
“怎麼會是他?”
言不浔垂下眼眸,搖晃的燈光在他眼底蒙上一層蒼白陰影。
初中時候,他和許延确實要好過一陣。
許延家裡在學校門口開小賣部,他那會長身體,總是餓得快,每天下午都去小賣部買零食,一來二去和許延混得比較熟。
他不缺錢,有時會把找零的幾分錢當小費随手留給許延。許延嘴巴甜,哄得他開心,對他而言,許延提供情緒價值,他給服務費,雙方等價交換罷了,對許延遠沒到交心的地步。
可那一次,他買完自己的東西,許延的一個朋友進來,吵着要許延請客。許延随手把本應找給他的零錢收進了抽屜。
許家小賣部管理嚴格,要不然日後也不會在港城做大,就算是許延,買東西也得付錢。
問題在于,許延付的是言不浔的錢。
言不浔冷冷看着許延這個動作。
倘若許延不私自動這筆錢,這錢最後還是會落到他手裡,可他私自動了,并且當着言不浔的面,理所當然,沒問一句,這讓言不浔很不舒服。
言不浔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走,自此再沒主動和許延說過話。
許延上趕着找過他幾回,感受到他的疏離後,開始在背後說他的壞話,躲在陰暗的角落偷窺他,有時還會搞跟蹤。
那會言盞月總和言不浔在一塊,忍無可忍後,把許延叫到校外警告一番,許延才收斂一些。
但收斂不代表消停,言不浔被陳麗娟趕出家門的當晚,無路可去,想到電機廠言波詠的宿舍對付一晚,結果卻碰到許延。
許延說漏嘴,他這才知道,過去無意中說的話,被許延牢牢記在心裡。
許延長着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從未放棄過對他的窺視。他鑽研他的喜好,跟蹤他的行程,甚至用小本子記錄他說過的每句話,做閱讀理解……如果不是他眼底藏着濃烈的恨,言不浔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暗戀自己。
“媽呀,簡直毛骨悚然。”宋焱伸出手,将手背上的雞皮疙瘩展示給苟彧看。
苟彧推開他,面色不虞地問言不浔:“後來呢,他怎麼和陳麗娟扯上關系?”
“後來啊,”言不浔回憶着,“他騙我說可以借錢給我,讓我呆在宿舍别走,次日中午他送錢來。”
“你就乖乖在宿舍等?”苟彧皺眉。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裡就不舒服。
言不浔沒好氣白他一眼:“你當我傻?我留了個心眼,偷偷藏到街對面,到了約定時間,就瞧見他領着陳麗娟過來了。”
“他收了陳麗娟的好處?小小年紀這麼歹毒,現在又來糾纏你,人渣!”宋焱氣憤地直撸袖子。
言不浔笑笑不說話。
許延的惡毒何止于此?在他那個預知夢裡,許延是幫姜予眠虐殺他的第二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