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佯蘋鎮會如同江曲鎮夕梁村那樣到處彌漫異樣的氣息，卻不想眼前看到的和自己想象中的竟完全不同。路上的行人談笑風生，街邊的店鋪賓客盈門，一點也不像小二口中說的那樣——滿街百姓人心惶惶。

林念邊走邊觀察着行人，少年們意氣風發、健步如飛；姑娘們滿面紅光、神采奕奕；孩子們上蹿下跳、鬧個不停；就連老人家們都格外的有精神，話裡話間都中氣十足。這哪裡是被什麼“妖怪”所困擾啊？百姓們安居樂業，明明就生活得很好嘛！

從行人身上看不出問題，便隻好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死物”——建築上。這看上去冷冰冰的石塊卻能默默見證許多曆史，因此它在有門路的除祟師眼裡可以算得上是“活物”。很久以前的除祟師們便有依靠石牆來捕獲濁靈蹤迹的能力，并且依靠這門絕技曾經将一個小小的派系發揚光大。隻是到如今，這一秘術似乎已經失傳，江湖上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它的傳人了。

林念雖然對這一獨門秘訣有着不小的興趣，但要讓他自學成才同石牆溝通還是不可能的。但即使石牆不會開口對他說話，圍繞着石牆的物件環境也能向他透露出點點重要線索。

林念同蕭歌兩人沿着街邊漫步，沿途一路觀望，倒也叫他們尋到了一些細節。街邊店鋪雖然一派欣欣向榮的和諧景象，但幾乎每三到四家店鋪之中就會有一家挂着“關門歇業”的牌子，而挂了牌子的這家店就好像在周身平白生出了個結界，在間隔那樣一段空間裡，鎮上的百姓都不會靠近，甚至擺在附近的攤位也都如臨大敵般刻意與之避開了距離。要說最奇怪的還要當屬來來往往的過路人，他們對這般怪異的現象竟能做到習以為常、視而不見。

就好像有些人已經習慣了那些店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怪東西一樣。

佯蘋鎮将這番不适的景象僞裝得很好，林念想道，若不是客棧小二早已告訴他“羊妖”的事，恐怕他根本不會如此在意這些關門的店鋪。

身旁的蕭歌碰了碰他的肩膀，似乎很在意他為什麼老盯着一個地方看。林念把發現告訴了蕭歌，兩人一番溝通後便決定去店裡探探情況。他們随便挑了間店鋪，剛擺出個舉手敲門的姿勢，就被隔壁眼尖的老闆娘給“好心”攔下了。

“兩位公子去哪兒啊？來我這看一看呗，前幾天剛到的小玩意兒，買給弟弟妹妹玩兒～”

林念順勢轉身道：“大娘，請問你知道這些店為什麼都關門了嗎？”

老闆娘搖着扇子道：“哦，你說那家呀，店家出去玩兒了吧，沒幾天就回來了。”

林念又指着遠處問道：“那那邊那一家呢？”

“那家的孩子病了，照顧孩子呢。”

“那再過去那家呢？”

“那家生意不景氣，改行了。”

蕭歌皺着眉揶揄道：“家家都有理由，你們佯蘋鎮還做不做生意了？”

誰料此句竟是戳中了點，老闆娘聞言扔了扇子大聲斥責道：“你這小公子關心别人家家事幹什麼？要買就買，不買就走人！别啰裡八嗦的，在這兒多嘴多舌！”

沒想到這老闆娘還是個潑辣的性子。林念擋在蕭歌身前，擠壓着他迫使他往後倒退了幾步，期間老闆娘一直惡狠狠地瞪着他們，她死命展開雙臂死守攤位，似乎生怕兩個年輕小夥子會怒火中燒，一個沖動就沖上去掀翻她的攤子！待她收回火辣辣的視線，林念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對蕭歌低聲道：“算了，這樣問也問不出什麼。”

街上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方才老闆娘一陣大吼還是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他們三三兩兩把腦袋聚攏在一起，對着林念和蕭歌指指點點又竊竊私語。

沒人喜歡被人指着說小話，此刻任誰站在街道中央平白忍受着他人赤裸的視線和評頭論足都不會感覺到自在。就連一直覺得自己好脾氣的林念也忍不住想要喝止幾句。他還憋着沒說話，蕭歌見狀就選擇了爆發出來，他從林念身後走出，不耐煩地抱怨道：“我不過就問了幾個問題，一沒打、二沒搶、三沒偷、四沒鬥，他們這是在幹什麼？不至于光天化日下就這麼說我們壞話吧？”

他這話裡是對着林念講的，可看表情和挺胸朝外的動作可就不是這個意思了。

原以為沒人會搭理他們，可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突然撥開人群走了出來。他一手拉一個，不由分說地把他們一路拽出了幾條街。

蕭歌立刻試圖掙脫起來，可卻沒想到男人的力氣比他還大，都快把手腕扭斷了也沒能脫離出來……

“等一下！這位大哥！”蕭歌喊道，“你是誰？可不帶上來就偷人的！”

男人将他們拉到一處無人的小巷裡，避開大多數視線後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林念注意到他拉走他們時差不多就在憋着一口長氣，因此徹底放松下來之後，才會幾近貪婪地不斷呼吸着，一時沒能從喘息裡緩和過來。

“你們别理那些人，他們整天就知道瞎說八道，欺負新來的。”

林念愣了愣，聽了他的話又下意識觀察起面前的人來。普通的麻布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腳趾在破了洞的麻布鞋裡争先恐後地争搶着一席之地。雖然外在裝備破爛，可頭發卻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面上也幹淨得很，甚至是不留半點灰塵，看着倒還算體面。

但不知該說他是精緻還是粗糙，這麼一搭也着實詭異，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非要搶着套上乞丐的衣服一樣，總的來說，完全不搭。

男人注意到林念的視線，有些尴尬地将那隻破了洞的鞋子往身後藏去。他這麼一瑟縮，搞得林念也頓覺窘迫，立馬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視線。男人體諒地搖了搖頭，輕咳了一聲尴尬地說道：“咳，兩位公子，我不是壞人，不用防着我的。”

林念急忙道：“對不起。”

“沒關系的。”男人不在意地繼續說道：“兩位剛到我們鎮上吧，若是在這裡沒有什麼大事，就盡快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