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用水也能潑!”林念朝周圍人大喊道,“都試試看!什麼辦法都試試看!”
不秋城的百姓似乎對于号召過于聽話了些,林念本沒想到會有多少人呼應,但轉眼一看居然有不少人開始行動了起來。看熱鬧的人給騰出了許多空間,那些搬運水桶的人便開始迅速穿行其間,他們将水潑在往生錢圖案上,很快周邊的地面便浸潤成了深色,但奇怪的是,就連白色往生錢圖案本身也開始轉變色澤,由白變灰,再變成黑色,緊接着白色的圖案慢慢全都消失不見,黑色的印記逐漸浮現了出來。
那是比往生錢還要複雜許多的圖案,無數線條穿行交錯,在限定的範圍之内繞出了無數朵小花的輪廓,密密麻麻的線條毫無規律地排布在一起,若是盯着瞧,很快便有一種泥鳅鑽進瞳孔的惡心感,泥鳅吞食血線,扭動身軀替換而上,這般作嘔的感受難以退散,普通人隻是一眼就立刻附身幹嘔作态。
一時間,周圍的呼聲喊聲此起彼伏,潑水停下了,可卻突然有人逆勢而上隐忍着不适沖上前,竟是跪趴着意圖用手掌來抹去印記。這番行動當然是無用功,林念皺眉一邊叫喊着“停下”,一邊不顧阻攔莽上去,竟是直接站到了陣法中央!
林念閉上眼,那一瞬間突然的下墜感如同初生的奇遇,一晃神才驚覺已經墜落到了地上。周圍的純白有些眼熟,腳底像是浮于雲端,輕飄飄軟綿綿地沒有什麼實感。而屢次遭遇同種情況的林念根本不用疑惑——他必定又是落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遙望四周隻有他一個人,林念小小歎了口氣,出聲喊道:“浦弦。”
這浦弦一喊倒也現身了,他微微笑着,好像對面站立的不是曾經和自己以命相鬥過的敵人,而是已經相識許久,交情頗深的老友。
“不要擺出這幅表情,這和你畫的那個陣法一樣,看着叫人惡心。”
“你知道以前是真的有妖存在的嗎?妖怪妖怪,又妖又怪,它們的模樣可不是随心所欲自由生長的,那可是适配它們力量最好的模樣。”浦弦似乎十分得意,好像在吸引林念跳入陷阱這事上得到了天大的滿足。“我那陣法你沒想到吧?這可是現在的你做不出來的東西,就算是你爹,也不一定看得懂我的傑作。”
“你要隐去圖案很簡單,可你要隐去氣息卻很難。就算空氣中殘留有那麼一絲,我也可以預判你的計謀,你就沒想過,我是自願跳進來的?”林念朝着浦弦靠近了幾步,但從視線上看去兩人之間似乎保持着固定不動的距離,仿佛怎麼走也無法完全近身。“你說好巧不巧?先前我在三不朽查些事情,機緣巧合之下,就碰見了你曾經留下的幻境。”
浦弦嘲諷地譏笑了一聲,道:“能讓你發現真是我過去的敗筆。”
“那個幻境,很簡單、很粗陋,稍微想些法子就能逃離出去。但既然都來了,我當然得順手帶走些東西。”林念說着捏出了一個小球,那小球外面包裹着一層黃色的宣紙,而裡頭卻被完全遮擋,看不清細節。“這個東西你很熟悉吧?”
“葬靈珠,也是我造出來的小玩意兒。”浦弦肯定地答道,“既然本就是我的東西,你又怎麼能用它來威脅到我呢?”
“那個幻境實際是你的第一次嘗試吧?别不承認,幻境也是會自己開口說話的。”林念收回葬靈珠說道,“你在同川浴也放了葬靈珠,但兩顆完全不同,這顆葬靈珠埋着很深的疏漏,從這個角度講,它或許确實是你的敗筆。”
浦弦收回笑容說道:“你說錯了,你絕對不可能拿到那顆葬靈珠的。”
“再過一會兒你就會明白我在說什麼了。”林念絲毫沒有退讓,既然無法做到距離的縮短,那起碼在氣勢上不能被壓過一頭。“我能把這顆葬靈珠變作自己的,再順着你殘留的真氣進入你的身軀,控制它,操縱它,徹底改寫現在的幻境。”
“哼哼哼哼,你是想取代我?”
浦弦瞬間展開雙臂,像是在擁抱他們所處的空間。
“歡迎來到這裡,這裡就是我一生的巅峰了。”
他的樣子變得有些癫狂,這種癫狂不是外露在表面,而是在某一瞬間,就連浦弦釋放出的真氣也開始變得嗆人了起來。“我這幾十年的努力就是為了此刻,隻要你進來了,我的美夢也就成真了。”
林念平淡發問道:“什麼美夢?”
浦弦突然擡高雙臂,林念的身體竟跟着他的動作漂浮了起來。
“葬靈珠?對……葬靈珠,從你破壞同川浴那顆開始,我就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它。所以我剔除了它,現在的幻境裡沒有葬靈珠,沒有這個唯一的弱點,隻有我,來去自如,而你,進來了便是進了牢籠。”浦弦伸着手指點了林念幾下,而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林念感受到大山撞擊腹部的壓迫感,雖然他沒有受到任何的外傷,但總覺得五髒六腑已經全然颠倒混過了一圈。“你知道當初四元老是怎麼對我的嗎?他們知道我在研究一種毫不存在的空間,便狠命要将我打傷打殘,直到我親口答應在三不朽留下一處術法。他們需要幻境并非為自我逃避所用,而是要關押囚犯,将其變作牢獄。他們提出要在裡頭建上十八層地獄,并将我投入其中觀察效果。我怎麼可能遂了他們的意?馬馬虎虎造了一個出來,反正他們也不會親自去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