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姿勢落在内行人眼中浮誇而又沒什麼意義,但是落在外行人眼中或許能品出些莫名其妙、沒有依據的“門道”。
蕭歌持劍置于身後,手腕一轉在頭頂劃出一道劍風,立刻就引來了周圍一片大呼小叫。于是蕭歌又在頭頂耍了兩下,而後手持劍柄圍繞自己周身來回帶過,像是在給自己劃定什麼保護圈。他的人身同着揮劍的節奏一起旋轉,從站起到蹲下,再從蹲下到站起,蕭歌在原地揮舞一陣後向前邁開弓步,“唰”地一下将劍向遠方刺了過去。
那便是一套劍術的開始,随後蕭歌将這幾年裡精進的劍術一應表現,行雲流水仿佛記入骨髓。他不時沖向人群之中,而劍尖之處始終保持着安全的間距,不多時後,圍觀的村裡人似乎忘記了自己本身的請求,全當蕭歌是那巷口表演的小兄弟,開始心無旁骛地觀賞起來。
一套劍法比完,蕭歌将紅塵劍收劍回鞘,“咔哒”一聲下去,村裡人幾乎在同一時刻做出了緊張的吞咽動作。而後蕭歌當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八張不一樣的符紙,舉臂一揮将其扔向了八個不同的方向。符紙飄落在地之時,蕭歌又一次拔出了紅塵劍,劍尖橫掃過符紙的末端,在每一張邊緣之處刻下了一道淺淺的劍痕。
“大概是空氣渾濁不堪,才會讓人心之間生出嫌隙。”蕭歌正色說道,“村裡沒有撞邪的人,唯有一絲惹人心躁的濁氣,已經被我清除幹淨了。”
“那沒事了?我們村子沒事了?”
村裡人不敢接近符紙,隔着幾步開外探着身子詢問蕭歌,見他們視線全都聚焦在一人身上,林念後撤至那間屋子門前,反手推門退步進屋。
“林公子,你的演技也太爛了,要不是我不能出去,真不會來拜托你。”
“此事本非我本意,非我本意的事情,我當然隻能做到如此了。”
“我指的也不是現在……罷了,等有機會我會再來一次的,你隻需轉告他即可。”蕭遊退至那扇小窗前,小窗也就比他腦袋大不了多少,可他似乎還想從那處逃離出去。“告訴他家裡的考驗還在後頭,讓他不要放松警惕了。”
林念沒應,隻是點點頭先行離開了。他沒興趣親眼看着蕭遊從那扇小窗裡是如何逃脫的,相比較這位,方才能感知到的少年才是他想要追尋的目标。他推門走了出去,外頭比方才還要更為嘈雜一些,但是村裡人議論的焦點似乎已經從蕭歌身上挪走,反而是相互之間的讨論更多一些。
蕭歌從人群裡脫離了出來,林念便朝着他走去。半路中自個兒的手臂被人一抱,林念順手一摸,觸到了一串打結的發絲。
“頭發是不是沾到泥了?等經過河邊得幫你好好洗洗了。”
他怕硬扯會疼到易兒,于是隻是用指甲尖輕微順了一順。
可易兒卻沒接上他的話,反而問道:“易兒剛剛表現怎麼樣?”
林念摸着他的後腦勺道:“是比以前機靈了不少,你和蕭歌現在這麼默契啊?都學會打手勢了。”
“那是蕭哥哥教的,說總會有不方便講話的時候。除了心有靈犀以外,還得找找别的方法才更為牢靠。”
“但你下次可别躲門後了,要不是我有所察覺,開門時你可就要被發現了。”
話說到這裡,蕭歌朝着他倆走了過來,他不動神色地扯了扯易兒,自個兒站到了離林念更近的位置上。“是誰?”蕭歌問道。
其他人紛紛轉過頭來。
“你哥。”林念小聲說道。
易兒湊到吳遇和胡宿跟前,兩人彎腰聽着他的複述,而後胡宿扭頭面對稍遠一些的成笙與安岚,比着口型告訴了他們現在的情況。
村裡鬧作一團,但好在如今剩下的隻有安心和舒暢的氛圍。林念腿邊的麻意已經徹底消失,他悄悄放出真氣感受了一下,發現蕭遊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這裡。
他們三人好像在玩一場你追我趕的遊戲,而對于林念來說,走到故園村逼出兩兄弟間最後的交鋒早就和找到少年一樣重要了。
那少年會去故園村嗎?既然他和浦弦交情頗深,那浦弦是否也曾指引過他路途的終點?
失去了目标的村落沒有久待的意義,這麼幾間屋子也騰不出一間客人的空房。一行人重新回到車上,林念特意走在最後上車,臨到跨上之前悄悄舉起劍鞘指示了一個方向。
一直注視着他們的蕭歌點了點頭,那少年似乎又走遠了一些,恐怕駛到下一個岔路口他們還得繞上一些遠路。
等到下一個天明,當晨光透過布簾灑進車廂,被光線亮醒的衆人在半夢半醒中意識到馬車又停了下來。但這一次并非意外,在外駕車了大半個晚上的蕭歌一躍而下,正牽着馬調整着進馬廄的位置。
林念在車廂裡喊了一聲,外頭的行進便停了下來。他撩開簾子走了下去,就見蕭歌似乎正強撐着眼皮和自己打招呼。
“我們到鎮上了,我随便找了家客棧,等恢複精力了再繼續走吧。”
“好。”林念上前想牽過缰繩,被蕭歌擺擺手拒絕了。“還有感覺嗎?”蕭歌沖着林念腿側努了努嘴,“他在鎮上嗎?”
“沒感覺到呢,可能離得有些遠,但大方向應該不會有錯的。”
其他人陸陸續續走了下來,林念便也停了話頭,他強硬地奪過缰繩,将蕭歌趕進了屋子。
迷迷糊糊墊了墊肚子,一夥人各回各屋,倒在床上睡起了回籠覺。林念不知為何有些睡不着,吃過飯又變得更精神了些,便打算獨自出門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