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緊緊抱住。

他愣住了。

他感覺到溫熱柔軟的手臂環繞着他，也許小時候這樣被媽媽抱過，不過自從他3歲被接到本家以來，他很少見過自己的母親，自然也很少感受過擁抱了。

五條悟雙臂僵硬地垂在空中，然後才緩緩、緩緩地收攏。

也謝謝你，他心裡道。

**

六天後。

五條悟和竹盛兩小隻穿上便裝，來到了京都府兒童醫院前。

五條悟仍舊穿着他的黑色羽絨服，下穿黑色毛褲，最近越來越冷了，他又在裡面添了幾件毛衣，因此像一個圓滾滾的球。

五條悟看着自己手機上的導航，說：“沒錯，就是這裡了。”

他吩咐五條家的人去調查了這件事。

中江果然有個女兒，得了骨癌，在京都府兒童醫院進行治療。

兩個人想來看看中江的女兒，竹盛沒什麼可拿的，從五條家打包了兩盒鳗魚飯過來，五條悟帶了自己零花錢，他的零花錢很多，竹盛沒有細問，但是光看數量厚厚的一沓。

竹盛跟着五條悟七拐八拐，來到了中江女兒的病房門口。

門口的病号牌上寫着“中江依織”，的确是這裡沒錯了。

依織的病房是特殊病房，單人單間，房門半開。

他們兩個從打開的房門向裡看去，可以看到一個頭發剃光了小孩半坐在床上看書。

雖然剃光了頭發，但依舊更襯托她面容的清秀，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

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她蹙着眉扭過頭，和竹盛的目光對視。

她愣了片刻，見對方是比自己還要小的小孩子，也許是哪個病房的小孩跑出來了。

依織柔軟地朝兩人笑了笑，說：“請進吧。”

五條悟跟在竹盛身後一并進入了房間。

竹盛雖然對這個女孩兒的處境很關心，但他真正見到女孩時，竹盛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隻是想過來偷偷看一眼，而直接過來找依織的決定是五條悟做下的。

他舉促的坐在女孩身旁的凳子上。

“呃……”竹盛四處張望道：“你母親呢？”

女孩的眼神灰暗了一瞬，不過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說：“她比較忙，平時有護士姐姐照顧我。”

她接着問：“你們兩個是隔壁病房的嗎？”

她的視線在竹盛提着的保溫桶上打量，猜測也可能是來看望其它病人的。

竹盛撓撓頭道：“倒不是，我們兩個是來看你的。”

五條悟說：“那個傻瓜給你帶了鳗魚飯，你不用管他。”

竹盛在心裡道：【喂！】

五條悟回：【你是個陌生人欸，哪有随便吃陌生人飯的道理。】

他說：【你的那些鳗魚飯可能就是客氣客氣被收下，然後放在一旁，最後被倒掉的結果吧。】

“哇！看起來好誘人！”依織接過竹盛手上的保溫桶，扭開，第一層是一排排色澤鮮亮的醬鳗魚，第二層是碗米飯，因為保溫的緣故，在冬日裡現在還在冒着騰騰熱氣。

依織笑道：“謝謝你們，我最近很饞這個。”

她拿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口中，整個肩膀都十分誇張的聳了一下，道：“好吃——”

竹盛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

依織咀嚼幾下咽下嘴裡的米飯，又覺得在兩個陌生的小男孩面前吃有些不好意思，便先把盒飯放在一旁。

她仔細地打量了兩下五條悟，驚歎道：“這位就是五條君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五條悟一愣，問：“……你怎麼知道的？”

依織捏着下巴回憶說：“我聽我父親描述過你，白色頭發、藍眼睛，這樣的小孩很少見呢。”

五條悟沉默了：“……”

依織以為對方誤會了自己，趕忙找補：“是好話哦，說自己收了一個很聰明很有天賦的學生呢，長跑啊，跳遠啊都很擅長，未來都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發展了。”

原來中江一直跟她家人瞞着自己的身份，對外就稱自己是體育教練，就連女兒也是一樣。

提起父親，她的眼神又灰暗了起來，說：“但最近都沒再見過他，媽媽說他最近有賽事在國外所以出國了。”

“我前幾天聽醫生說些已經盡力了的話，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爸爸這時候出國，究竟要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這樣講，竹盛想安慰兩句：“我感覺中江小姐你氣色很好呢，也許…”

五條悟直接打斷說：“他回不來了。”

依織驚訝道：“為什麼？”

“……”五條悟的眼神瞥向一旁，道：“有法國的體育部門把他挖走了。”

依織說：“對哦，你是他學生，法國……”

依織低下頭：“法國很遠哪。”

她繼續道：“機票也很貴。”

她斷斷續續哭了起來，眼淚滔滔地往下流淌，她語無倫次地哽咽道：“我也、不想死，我是不是麻煩啊……我也想和爸爸去法國，化療好痛苦、但我不想死，我未來還想去很多很多的國家，吃很多好吃的，我想曬太陽、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