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記憶從八歲時開始，他在空白的記憶中努力地學習成為人，學習社會的規則，學習組織與首領的關系。
即便他活得有血有肉，但無法做夢的事實時刻在告知他的非人身份。
每天從床上睜開眼，就像是從黑暗的泥沼中蘇醒一般，年少時他會在意，之後他不再介意了。
如果像魏爾倫那樣時刻在意自己的身份，隻會漸漸陷入身份認同的泥沼中。
隻不過今天有些不同。
他看着面前的天花闆，感受着那熟悉地清醒過程，他不禁思索，死亡是不是就像他睡着那樣，不會做夢也不會醒來呢？
不過，應該還沒有要到死亡的地步吧。
中原中也微動手指，感受到懸空的左手臂，緊接着是那溫熱地貼着手背的觸感。
他這才清醒過來，看向了那兩床之間的狹小距離，他和太宰治的手背貼在一起，手腕的地方正用繃帶捆着。
太宰治穿着那一身馬甲襯衫和褲子就這麼睡了，衣服看起來皺巴巴的。
他看了眼時間，緩緩坐起身，對面的太宰治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睜開了眼。
中原中也想也明白，太宰治昨晚肯定沒睡好，因為他也沒有睡好。
他看着手上捆着的繃帶，逐漸接受了他要和太宰治這樣度過一段時間的事實。
在太宰治昨晚的提議中，要抓住“書”首先就要引出外來者，在彭格列這邊找到外來者之前，他們暫時都得這樣度過。
太折磨人了。
“醒了？”中原中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他站起身，“我要去廁所，你站到門口等我吧。”
太宰治面色扭曲。
“你這是什麼反應，你自己不也要上廁所嗎？還有我們總不可能一直這樣髒髒的吧？”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太宰治在扭捏什麼，便拉起太宰治的手強迫對方坐起來，“洗漱完跟我去澡堂，我可不想和邋遢的人貼着。”
“啊，竟然不是夢啊，如果是夢的話一定是噩夢……”太宰治有氣無力地說着。
中原中也内心輕松了幾分，太宰治的反應終于變得正常一些，如果太宰治像昨晚有幾分古怪的話，他也沒法坦然地做到和對方同吃同住且坦誠相見。
明明他以前不會在意這些的，就是那對笨蛋情侶的錯。
他實在是不明白那對情侶想幹什麼，但回想那位中也的話，他姑且認為對方是真的擔心他。
隻不過手綁着手行動太受限制了，洗臉刷牙倒是可以一起，廁所比較小，上廁所也勉強可以讓一個人在門口等候。
換衣服就格外麻煩。
中原中也站在更衣室裡，他和太宰治已經脫去了褲子，腰上捆着毛巾，接下來就是衣服問題，他解開繃帶，伸出腳正準備踩在太宰治的腳背上，後者立刻閃躲。
“别胡鬧了！”中原中也的煩躁達到了巅峰，“磨磨唧唧的，脫個衣服而已能不能快點！”
“不要！為什麼是中也踩我？我踩中也不行嗎？”
“哈啊？休想！誰知道你會不會耍什麼花招，當然是我踩你最好了！”
“我、才、不、要！被黏糊糊的蛞蝓踩什麼的太惡心了！”
“你這混蛋青花魚！以為我願意嗎！速戰速決快把你一身魚腥味洗去吧！”
正在泡澡的藍波：“……”
藍波正努力縮在角落裡，他聽着更衣室傳來的吵架聲，他思索出去的時機。
他昨晚使用了太多火焰，累得立刻睡着，醒來後便到澡堂泡個澡，他還慶幸自己承包了澡堂，但怎麼偏偏就碰上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還有這兩人争論什麼誰踩誰的問題，好糟糕啊！
他們在更衣室裡幹什麼啊！
“啧，麻煩死了，那你抓着我的頭發吧。”
藍波面露痛苦，什麼頭發啊！這兩人在幹什麼啊！他隻是個15歲的未成年啊！
太宰治也有些累，他撚起那縷頭發，其實他并不喜歡澡堂，但中原中也鐵了心要來這裡洗澡，他再怎麼作妖也是浪費時間。
澡堂裡總會有其他人，他不想碰見那些人，可他也不想和中原中也待在那個狹小的浴室裡。
那樣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變化，或者說……會讓中原中也發現他的态度不同。
他看着中原中也站在自己面前，解開了襯衫的扣子，他倏地一愣，對方爽快地脫去襯衫，然後解開他馬甲的扣子。
“中也……”太宰治眨眨眼，脫口而出，“你幹嘛脫我衣服？”
“這樣快一點啊。”中原中也怒視對方，他經常搞不懂太宰治，他有時候會猜到對方的行為，但經常搞不懂對方在想什麼。
就像此刻，他知道太宰治不想泡澡，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而且他明白問了也是白搭。
和太宰治相處就是這麼累，經常被他耍得團團轉，要在他身上耗費許多精力，還要動怒，真不明白那個中也是如何忍受太宰的。
他解開太宰治的馬甲，解開對方的襯衫，裡面果不其然包裹着繃帶，他視線往下看去，太宰治的腿上也是纏着繃帶。
他微蹙眉頭，正要解開繃帶時，太宰治按住了他的手。
“中也。”太宰治笑得毫無生氣，“你就那麼想和我赤身裸I體嗎？還親自幫我脫衣服，你能對我負責嗎？”
“誰想和你這樣啊！”中原中也氣不打一處來，他算是發現了，自從那對笨蛋情侶來到這個世界後，太宰治總是會開這類惡心彼此的玩笑，也不知道圖什麼。
他洩氣地抓住太宰治的手，再一次用繃帶綁在一起。
“等會兒泡澡别和我一個池子！”
太宰治一言難盡地看向中原中也，“中也還想泡澡嗎？這裡的澡堂應該沒有兒童水池……唔。”
中原中也踏進澡堂時，他覺得格外疲憊，有一部分是昨晚沒休息好的原因，更多原因還來自于身後這隻綁着繃帶的青花魚。
他推開門，立刻感受到灼熱的視線，他下意識看過去，隻見藍波縮在角落生無可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