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林佑善在聞一鳴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個好人。
聞一鳴的陪護醫師從頭到尾就他一個沒被吓跑過,畢竟是個又不聽勸還打人的病患,還沒法用拘束帶,那玩意兒隻會刺激得聞一鳴更瘋。
可是他從未設想過聞一鳴會跟他表白。
一字一頓,難以逃避。
就這麼尴尬地站在原地,要知道這裡還是林家的花園,他的母親在二樓享受管家準備好的下午茶,玻璃窗的反光在他眼裡,好像一下子看不清楚這人的樣子。
“你……”他聲音晦澀。腦子裡無數荒謬的想法閃過,晃蕩半圈最後剩下一句實在是太不認真了。
林佑善眼裡的聞一鳴并沒有注視他。
聞一鳴笑了笑,周身郁氣散了不少。
“林哥被吓到了?”
好像讓人可以松口氣的轉折。
“别放在心上,隻是喜歡而已。”
隻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喜歡而已。聞一鳴半是解脫半是憐憫地想着。他實在是任性妄為,不夠認真,連表達喜歡都像戲弄人,就是如此理直氣壯的真心才格外讓人覺得孩子氣。
“可你想要獲得什麼呢?”林佑善下意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凡人表達欲望,用的詞也是喜歡。
聞一鳴反而愣住了。
是啊,他想要什麼呢?還沒思考出個前因後果,就不假思索的說着。
“光是說出來……就已經足夠了啊。”
“所以林哥不要當真,我可擔不起别人的喜歡。”
聞一鳴笑盈盈的,似乎自從出院以來,他就陷入了被陽光包裹的美好世界,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我要去看望老師啦。”
他如此道别。
事實上也不完全是嘴遁,當聞一鳴忽悠得林佑善暈暈乎乎的時候,他來到了老師家。時人稱之為回音教的活化石,已經退休的教會牧師。現如今是天文觀測會的榮譽教授,在幕後把控着中區内文物和契的交易流動。
其名為安歲吾音。
擁有蒼白長發的那人面容硬朗,自聞一鳴記事起,老師的面容就沒什麼變化。
暫且不論不記事的孩提時期被老師賜福,他不知道當時那張臉上有沒有笑意,隻記得溫暖得仿佛羊水包裹的感覺在靈魂上被刻印。從此之後,是老師,也是父親。
灰白如鴉羽般柔軟的發尾垂落在肩上,老師人也消瘦,由于身居高位已久,身邊總是萦繞着一股氣壓,讓人不自覺正襟危坐。濃重的茶香和熱氣飄在屏風切割的小片地區,沾染了空氣。老師正在沏茶,聞一鳴乖覺地落座在梨花木椅上,不敢打擾。
“來之前遇到了什麼好事嗎?”
安歲吾音将泡好的茶推了過去。
“謝謝老師。”茶水飛濺,落到了手背上,聞一鳴驟然回神,“沒什麼好事,隻是做了一件很早之前就想着的小事。”
安歲吾音的反應平淡得很,他隻是看着聞一鳴一點一點抿着茶水。一如小時候每一次從家裡偷溜出來,心裡想着事卻死鴨子嘴硬的樣子。
他沒對此有過多言語,轉而交代起要做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