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水汽在浴室中彌漫開來,和頂燈投射出的光線糅合在一起,朦朦胧胧地籠罩着一個人影。
許聞意躺在浴缸裡,一動不動地看着熱氣往上冒。
夏夜氣溫本就很高,封閉的浴室裡更是又悶又潮。他已經在這裡磨蹭了一個多小時,泡澡泡得太久,雙頰透出不正常的绯紅,開始有些不舒服了。
浴缸畢竟不是床,硬邦邦的,躺久了肩背酸疼,許聞意左右扭了扭脖子,剛轉過頭就看見浴室入口處的衣簍,裡面散放着他脫下的白色塔士多禮服,安安靜靜地提醒着,這是他的新婚夜。
許聞意輕輕吸了下鼻子,水已經涼了,躲到頭了。
他舉起雙手抹了一下臉,站起身從浴缸裡跨出來,因為長時間保持躺坐的姿勢,不可避免地有點頭暈,隻得先靠着洗臉台緩緩。
血液慢慢回流,眩暈感逐漸褪去,泡澡時強迫自己放空的思緒也随之恢複。
從和Alpha第一次見面到今天辦完婚禮,攏共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以緻于他對婚姻完全沒什麼實感,直到這會兒,才覺察出一絲無可适從的局促來。
他很清楚今天晚上可能要幹點什麼,澡洗得再久也總得出去。
許聞意站直了身體,默默地開始自我勸慰。
我成年了。
我們是正經結婚登記的合法伴侶。
滿足伴侶需求是一個成熟Omega的應盡義務。
……
終于做完心理建設,許聞意長舒口氣,展開浴巾快速地擦幹了身體,再披上浴袍走了出去。
主衛外就是新房的卧室。
窗簾已經拉上,屋内燈光昏黃,安靜得讓許聞意仿佛能聽見自己不規律的心跳。
房間正中放着一張雙人大床,鋪了一套紅色的絲綢床品,床頭櫃上有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底下壓着張“囍”字。
不知道是哪位長輩給收拾的,實在應景又喜慶。
許聞意默默腹诽,往旁邊一瞟,就看見床邊坐着的那個Alpha。
一身黑色睡衣,正拿着平闆看消息,臉色平靜又疏淡,與這間新房的氛圍格格不入。
許聞意慢騰騰地往床邊挪,忍不住地打量起他的這位新婚丈夫。
Alpha低着頭,雙肘撐在膝蓋上,支着兩條長腿,姿态舒展,屏幕的光照在下颌上,勾勒出一條堅毅而分明的輪廓線。
他看得很專注,直到許聞意踩着拖鞋走近,才擡起頭來。
不小心與齊珩視線交接,許聞意邁出的腳便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他們倆在結婚前沒見過幾次面,實在算不上熟悉。在許聞意有限的印象中,對方總是斯文而溫和的,但此時摘掉了眼鏡,令他的五官看起來有些冷硬,更覺陌生。
兩人沉默對視了半晌,齊珩客氣詢問:“洗好了?”
許聞意點了下頭,随後喉結輕動,硬着頭皮開口:“現在睡嗎?”
Alpha看起來倒是不怎麼緊張,自然地接了一句:“睡吧。”
許聞意“嗯”了一聲,心想,果然是要睡的。
縱然沒什麼經驗,理論知識還是有些。
不就是那些事,誰露怯誰尴尬……許聞意蜷了蜷手指,下定決心。
齊珩之前已經在客房洗漱過了,轉頭過去準備放下平闆睡覺。
感覺到身邊的床墊微微下壓,他再扭頭回來時,就看見許聞意坐在不遠處背轉過身,正在自己解浴袍。
柔軟的布料從肩頭滑落,露出白皙勻淨的軀體。
許聞意微低着頭,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薄韌,肩胛上一對漂亮的蝴蝶骨,脊溝流暢向下,隐入堆疊的浴袍中,昏暗的燈光為他打上一層光暈。
下一秒,大概有所感知,他意識到什麼似的往身側望過去,便對上了Alpha一雙深邃的眼。
許聞意屏住呼吸,隻覺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齊珩失神了一瞬。
Omega無疑擁有一身上好皮相,松垮的浴袍半遮半掩,讓那具漂亮的身體半裎露在面前,頸側的腺體壓抑不住地突突跳了起來。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剛才問的那句是這個意思。
壓下瞥視的欲望,齊珩看向許聞意的臉。
他的新婚伴侶抱臂坐在不遠處,與他短暫地目光相觸後垂下眼睫,将視線轉移到了地闆上。讓他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三月底,春雨飄落,暖陽乍現。
最近這兩年,齊老太太準備着要從公司裡退下來,開始有心為孫子張羅,樂此不疲地給他相看起對象來。
作為集團繼承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又到了這個年齡,齊珩知道有些事情躲不過去。按照祖母的眼光,大概會是對公司利益襄助頗多的人,他并沒有什麼反對的想法。
隻不過,那天抵達約定的地點後,見到的卻不是猜測中哪個合作夥伴家的孩子。
許聞意那會兒還在高三,下午放學後被許家夫人領到餐廳包間,坐在齊珩對面。
齊珩赴約前接到齊老太太的電話,說是之前去參加了那孩子的十八歲生日會,誇了一大通。他原本以為是怕他抵觸,特意給他寬心的,見了人才明白是真得了他祖母的喜歡。
第一眼的感受是驚豔。不光是樣貌的漂亮,還有受到良好教養又沒被浮華環境浸染的幹淨青澀,是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類型。
年輕的Omega大方地問了好,沒有表現出任何緊張或畏縮,隻是顯然對這樣的場合不怎麼喜歡,之後沒再說話,也是這樣看了他一眼,就安安靜靜地垂下長睫,聽憑兩家長輩開始了誇贊對方孩子如何優秀的寒暄。
禮貌又冷淡。
許聞意停下動作,空調的涼風撲打在裸露的肌膚上,讓他無意識地收緊了手指。
齊珩讀出他僵硬動作下隐藏的些許緊張。
要在新婚夜面對一個并不熟悉的Alpha,Omega強撐的鎮靜難免讓人心生一絲疼惜。
許聞意比他小了将近9歲,這個年齡在他眼裡其實還是個小孩兒,加上兩人并沒有感情基礎,齊珩原本想着順其自然,但現在顯然也不好把浴袍再給人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