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在詭宅,撞見樂善好施的好心人,比天降三百億都離譜。
她警惕問道:“是你動的手腳?”
若非有人從中作祟,她怎麼會總來這兒?
“我?”道人輕笑,“不,不必将我當成壞人——此處是你的夢境。”
“夢境?”
“是了。”他緩步近前,在她面前站定,而後俯身。
他靠得很近,蓋在臉上的黃紙垂下,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面頰,仿若輕撫。
池白榆下意識往後退了點兒——不是因為那黃紙,而是他身上太冷。一靠近,就跟對着十幾度的空調狂吹似的,冷得她頭都在發僵。
“夢境與鬼境偶爾會重合。”道人微微歪過腦袋,黃紙傾斜,露出一點冷白的下颌,“而你的夢,瑰麗、漂亮……再沾上那麼點兒陰氣,很容易惹來邪祟。”
池白榆:“……你是在誇我覺好嗎?”
吐槽歸吐槽,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她沾上了陰氣,夢境與鬼境重合,所以她才會到這兒來。
道人又笑,用香輕敲着黃紙。
他道:“你的夢聞起來确然味美,若能吃上那麼一兩口,不知該有多快意。”
池白榆覺得再這麼聊下去,定不是個好話題。
她看了眼他手裡的香,岔開話題:“你這香……”
“幻夢香。”道人直起身,兩手托住那三根香,指腹輕撫,“是用你的夢境所制,很好聞的氣味。”
原來是用她的夢制的香。
“那香灰……”池白榆稍頓,挑了個隐晦的問法,“可有什麼用處?”
“或許……辟邪?”道人的笑聲從那黃紙底下傳出,“畢竟這香中糅合了你的陽氣。”
哦。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是因為摻了她的陽氣,伏雁柏才會怕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才怪!!
說到底所謂的吃夢,就是在借由子吸食她的陽氣?!
那些鬼說她聞起來香香甜甜的,也是沖着她的陽氣來的吧!
眼看着他要離開,池白榆作勢要爬出桌底,追問:“你到底是誰?”
“我?”道人微微側過臉,看她,“先不談我,你在躲誰?”
池白榆動作一頓。
差點忘了。
她是在躲那幾個鬼丫鬟。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她忽覺左半邊身子仿若置身冰窖,寒氣徹骨。
道人輕聲喃喃:“她已找着你了。”
池白榆僵硬移過眼神,瞥向左邊。
方才聞到活人氣的丫鬟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旁,躬低了身,灰蒙蒙的臉快要貼上她的腦袋。
“原來在此處啊……”她扯開嘴角,露出條快要腐爛的舌頭。
!!!
就在池白榆想要起身逃跑的前一瞬,她忽然想起什麼。
雖然夢境與鬼境重合了,可依那道人所說,這裡終歸是她的夢。
是她的夢境。
那麼理應也是她的主場才對。
前方,那女鬼已徹底躬下身,脊骨下塌,扭曲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過來。”她的眼窟窿完成黑漆漆的月牙,枯白的手指探向她,“讓我嘗嘗你的味道……”
眼皮覆着冷汗,池白榆竭力忍着懼怕,忽擡起作抖的手,一把握住她的腕子。
“是了,就是這樣,我拉你出來……”那婢子森森一笑,反扣住她的手,尖銳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
可下一瞬,婢子就感覺腕上傳來灼痛。
她垂眸一看,發現不知何時,腕上竟燒起了一圈火焰。
“啊——!!!”她登時駭叫出聲,銅錢大小的嘴急速裂開,直至露出森白的骨頭。
“燒旺些……燒旺些燒旺些……”池白榆還在心底默念着火。
那火雖是她引起的,可她并不覺得疼,隻是腦袋微微有些脹痛。
那方,已快走出房門的道人聽見婢子的驚聲尖叫,停下。
風一吹,黃紙飄起些許。
他移過視線,看見那面生的年輕姑娘蜷縮在桌子底下。
臉都吓白了,卻死攥着那鬼不放手,一雙微圓的眼眸裡映着灼灼火光。
而兩人相握的手上,正燒着刺目的火。
風止,黃紙又覆在了臉上。
他用那三炷香慢慢敲了下掌心,忽改了主意,轉身就進了房間。
他正想問問她叫什麼名字,是何來曆,又怎的會闖進詭宅。
可還沒開口,四周就從天而降濃重的黑,須臾便吞沒了整個房間。
那婢子的尖叫聲也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道人置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中。
“醒了?”他喃喃一句,歎笑出聲,“可惜了。”
他舉起三炷香,像扇子挑簾那般,将一片漆黑掀開一角。
裡面陰氣森森,正是鬼境。
他提步跨過,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