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一段子路,走在孟雲禾前面的孟雲苓才深喘了一口氣,突然毫無征兆地扇了身邊的丫鬟一巴掌。
“你怎麼為我選的衣裳,害我被旁人恥笑!”
丫鬟冷不丁地吃了一巴掌,但她已經習以為常,知曉孟雲苓隻是心中不痛快找人撒氣而已,丫鬟來不及思考,慌忙跪下身來朝孟雲苓請罪。
“四姑娘恕罪!都是婢子的不是!”
“你要發瘋回到院裡,關起門來再發瘋!”
此時一直未出聲的孟五姑娘孟雲蕙冷冷出聲阻止,她從方才在慈壽堂裡就一臉置身事外的模樣,就算是在孟雲枝失态的時候,孟雲蕙始終眼皮都沒擡一下。
“五妹妹這時候管起來我了?”孟雲苓一臉的趾高氣昂,立馬将矛頭對準了孟雲蕙,“這時候裝什麼姐妹情深,方才我在慈壽堂落面子的時候,你屁都不放一個,整日裡就冷着一張臉假清高,你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姨娘養的庶出,在那裡整日擺什麼譜子?”
孟雲禾心想,這孟雲苓可當真是厲害,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孟雲蕙和孟雲苓是一對雙生姐妹花,相貌上幾乎生得一模一樣,但甯府中人卻從來不會将姐妹二人認錯,隻因這兩姐妹,性子截然不同。
孟雲苓眼皮子淺薄,整日就知衣裳首飾,一心攀富結貴,她的日常就是逛逛京都裡新來的珠寶料子,和京中名媛貴女互通書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孟雲蕙卻打扮得極為素雅,平素就是一身白衣,極少言笑,整日就将自己關在閨中看書作畫,是一位妥妥的“才女”。
因為這兩姐妹性子大相徑庭,平日裡便也不大對付,孟雲禾也極少見她們姐妹二人在一起,不論怎麼說,這都是她們自家院裡的事,孟雲苓一向心眼狹小,睚眦必報,若是叫她知道自己瞧見了她這丢臉事,來日又不知怎樣報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孟雲禾對孟雲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貓着腰,悄悄從旁邊的花木叢鑽了過去,換了另一條道走了。
身後,孟雲苓的聲音愈發地大了。
“說什麼叫我們來品嘗新鮮瓜果,這麼大的排場,全是為她一個人!我每日當牛做馬,也讨不得一丁點兒好!嫡出的又怎麼了,年歲這麼大還挑三揀四的,活該她做個老姑娘!”
“三姐姐,這四姐姐的怨氣好大啊。”孟雲杏小聲說,“她也不怕旁人聽見了。”
孟雲禾歎了一口氣:“大概每個人都有自個兒求而不得之物吧,這孟雲苓如此激動,定是心中有氣,甚至都等不到回去再發了。”
“三姐姐,”孟雲杏也黯然地低下了頭,“我今日...是不是做錯事了,我不該當着祖母的面提及二姐姐的,我又不是不知,二姐姐在祖母心中的分量,是我沖動了。”
“杏姐兒啊。”孟雲禾笑笑,“你沒有錯,你當時,也不過為求一個公平罷了。祖母一向看不上姨娘和咱們,每回都不是那麼順順當當的,所以呀,從祖母那兒求公平是求不來的。”
“那這公平以後就不求了嗎?”孟雲杏掰掰手指,“其實四姐姐有的話也沒說錯,同樣是父親的女兒,可就是因為我們是庶出,這平日裡的待遇相差也太大了些。”
“求,怎麼不求。”孟雲禾彎下身子,伸出手指,刮了刮孟雲杏晶瑩玉巧的鼻尖,“所以咱們要讓自己變得更好啊,隻有這樣,咱們才能求來屬于自個兒的公平。”
“我相信三姐姐。”孟雲杏到底還是年紀小,隻這麼一句便又重新雀躍起來,“我要早日變得厲害起來,到時候叫人再也不敢說我和三姐姐一句,哦,再加上孟錦烨那個小沒良心的吧!”
“烨哥兒怎麼說也是你哥哥。”孟雲禾笑道,“平日裡杏姐兒還是要對他尊敬些的。”
“知道啦三姐姐!我們回去作弄孟錦烨一番怎麼樣?我是這麼想的...”
蟠青叢翠,郁郁芊芊,一高一矮兩道背影漸漸消失在了石子小路的盡頭,沿途撒滿了歡聲笑語。
...
經了這麼一天的折騰,孟雲禾也乏了。
入夜,兩個丫鬟伺候着孟雲禾好生沐浴了一番,沐浴後,孟雲禾換上一身玉蘭色的寝衣,如雲烏發披散在錦榻上,她随手撈起白日未曾看完的話本子,趴在床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禾兒,你睡下了嗎?”
一聲柔弱溫婉的呼聲響起,孟雲禾忙将話本子藏在了枕頭底下。
“娘,我還未曾睡下。”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慢慢走了進來,婦人一臉病容,屋内昏暗的燭火搖曳,襯得這婦人臉色更為蠟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