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合你睡下了嗎?”是馮曼茹的聲音。她在用膳時就察覺到沈妙合不對勁,回房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來看望一下小姑子。
“還沒有,嫂子你進來吧。”沈妙合打了個滾兒下了床,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和頭發,馮曼茹推開/房門,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馮曼茹先是拉着沈妙合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沈妙合止不住的心虛,急忙移開視線,讪笑道:“嫂子為何這樣看着我?”
“來,告訴嫂子,你今天怎麼了?”馮曼茹拉着沈妙合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
沈妙合呼吸一滞,有一種心思全被看穿了的窘迫,她更不敢和嫂子對視,眼神四處飄乎着,咬死不承認,“嫂子說什麼呢?我好得很啊,什麼事都沒有,隻是逛了半天的街有些累了……”
“少唬我,你從前逛街逛上一整天都不帶喊累的。”馮曼茹杏眼一瞪,食指輕輕的戳了一下沈妙合的額頭,示意她不要糊弄自己。
沈妙合又接連找了好幾個借口,都被馮曼茹“無情”的拆穿。其實她向來和嫂子是無話不談的,這次也并非刻意隐瞞,隻是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描述。
最後,沈妙合被逼急了,再加上她确實想找人傾訴,更是需要别人給予些意見,就心一橫,斟酌着問道:“嫂子,如果有一個人什麼都好,你很确定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很開心,但是你同時也清楚留在他身邊自己會面臨很多危險,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那你該如何選擇?”
這次輪到馮曼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她隐約猜到沈妙合的異樣大概和葉靖琛有關,隻是沒料到沈妙合想的如此之多,她沉吟了片刻,不答反問道:“你怎麼能确定和那人在一起一定會有危險?你又不會未蔔先知。還是說那人的身份或者做過的事,就注定了他一定會處于危險之中?”
沈妙合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并不能确定葉靖琛一定會有危險,畢竟這一世的葉侯爺并沒有死,一切都有可能逆轉。她嗫嚅着說道:“不是很确定,隻是猜測,或者說是擔憂。”
馮曼茹歎了口氣,突然說起了另一件事。“我娘家的嫂嫂前兩天來看望我,說起了一件慘案。我家鄰居有一戶人家,連着生了六個女兒,好容易第七胎是個兒子,全家跟眼珠子似的護着寵着,生怕出一丁點的意外。可即便全家如此用心,那孩子去年夏天的時候,和小夥伴去河裡遊泳,還是溺斃了。孩子沒的時候才六歲。”
“所以你覺得這是一場不幸的意外嗎?這種意外誰又能提前知曉?又該如何防範?”馮曼茹撫摸着沈妙合的頭,語重心長的開導着小妹妹,“人活在世上,最多的就是世事難料,誰敢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麼呢?也許出個門的功夫就被馬車撞了或者遇到了土匪山賊;也許活的好好的,感染上了惡疾重病垂危呢,就好比葉侯爺;又也許所有人都覺得命不久矣,突然天降神醫,病就治好了呢,這一點葉侯爺也很符合……”
沈妙合再也繃不住,笑出聲來,她像一貫的那樣将頭埋在馮曼茹肩膀上,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享受着這份安甯靜谧。
馮曼茹掐了下沈妙合嫩滑的小臉蛋,忍俊不禁的說道:“葉家樹大招風,小侯爺又太過出衆容易招人嫉恨,嫂嫂能理解你的擔憂。但我們不能為尚未發生的事就放棄眼前的美好,說白了,你這是杞人憂天。”
沈妙合臉一紅,猛的從馮曼茹的身上起來,她不敢和嫂子對視,雙眼四下亂瞟,一副心虛的模樣,嘴硬的抗議道:“嫂嫂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隻是随口和嫂嫂閑聊幾句,嫂嫂扯到葉小侯爺身上做什麼?我又沒在說他,而且他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系。”
聲音越到後面越是微弱,一副底氣不是很足的架勢。沈妙合低垂着頭,根本不敢去看馮曼茹,一張雪白的小臉羞的通紅,雙手不停的絞着衣角,心裡大聲直呼救命——她實在想不明白,嫂嫂是如何看穿她的。
沈妙合不知道的是,她越是這番局促羞赧的模樣,就越是可疑。馮曼茹是嫁了人的少婦,和沈從山也是兩情相悅走到一起的,所以男女之間的那點子事怎麼可能瞞得過她的法眼?她早就懷疑沈妙合跟葉靖琛有貓膩,今天見沈妙合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害羞的,更加做實了自己的猜測。
但沈妙合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馮曼茹也不好太過分,她不着邊際的轉移了話題,和沈妙合說了會兒閑話,眼看夜深了,她便告辭離開了。
送走了馮曼茹,沈妙合躺在床上,吹熄了房間裡的蠟燭,于黑暗中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想自己的心事。
她越想越覺得嫂嫂說的有道理,未來的事誰能确定呢?雖說上一世葉家滿門不保,但不代表悲劇會再重來一次。
不是早就下定決心要幫着葉靖琛走“正道”嗎,她甚至還救活了葉侯爺,這就說明這一世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樣了,即是如此,她為什麼還總是擔憂葉家會再度出事?
最關鍵的是,如果她和葉靖琛這一世沒關系,她該以什麼立場來幹涉他的人生呢?到時候他另娶佳人,她亦嫁為人婦,難不成她還能去和葉靖琛有過多的交集、在他選擇五皇子的時候跑去阻止勸告?她以身份去做這一切?她未來的夫君和他未來的妻子,如何能放任她做出如此過界之事?
所以如果她真的誠心想要挽救葉靖琛的宿命,似乎隻能以他妻子的身份去實施這一計劃。
“慘了,我已經拒絕他了,以他的驕傲,必定不會再來求親,我該如何是好?難道要我跑去告訴他我後悔了,我要嫁給他嗎?”
沈妙合将腦袋埋在被子裡,痛苦的哀嚎着,她的聲音被被子阻隔着,聽上去悶悶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夜,不知不覺中沉了。沈妙合的心卻跌宕起伏,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仿佛有千絲萬縷纏繞其中,卻因為找不到線頭而始終無法理清頭緒。
直到天色已然微亮,她才沉沉的睡去。